“乐成了……我乐成了!”
陪同着一声欢呼,漫天的银光一瞬间偃旗息鼓,细细的血流从白夜唇角淌了出来。
九皇子将匕首狠狠刺入白夜身体中,放声大笑。
“年老!我乐成了!我将化灵刀插进这孽障身体里了!年老!他再也没时机重聚灵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夜虚弱德勾了一下手指,那血红宝剑如一道血色闪电,从那天犬头上飞出,直直朝那聒噪的声音飞来。
九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酱红的血浆从他脖颈中喷射而出,那颗头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滚落在地,却仍在发出刻薄的叫喊声:“孽障!孽障!我以天神之名诅咒你!诅咒你六神无主!永世不得——”
血红宝剑直刺入他的口中,将那原已落地的头颅一分为二,脑浆迸裂。他终究没能说完他的诅咒,很快,这位尊贵的华胥国九皇子便尸沉深潭,不留半点踪迹。
白夜猛地跌撞在櫰木上,原本那柄插在身体中的化灵刀化成点点星辰没入了他的身体。
“白夜……白夜!”
他倚靠着櫰木滑坐到水面上,身形徐徐涣散。墨黎张皇跑已往,眸中金色流转,她明白看到原本已经聚合的灵体如星辰般朝四面八方散去。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一点点吞噬了墨黎。天边惊雷乍起,她蓦地抬头,五行天雷已然成型,从天而降。
墨黎想都没想,险些出于本能,祭出灵寿霜花,以全力迎击最后一道天雷。
红色的光线在雷火落下的那一刻被吞噬殆尽……
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墨黎模糊听到有人在轻声唤她。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缥缈虚空中盘桓,面前的白夜依旧靠坐在櫰木旁,面无血色,一身白衣已被鲜血尽染,偏偏一双红眸一如从前一般,美若珍宝。
白夜……白夜!
她哭着朝他伸脱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全身赤裸,已经恢复成人形。
只有那么一瞬的无措,一件鲜红的大氅便从天而降,将她的身子严严实实裹住。
墨黎猛地抬头,看到白夜正盯着她,促狭而笑。
“……怎么办?你狐狸时的模样……被我看光了,如今变回人形……又让我占了大自制……阿呆,你是要赖上我吗?”
墨黎哭着摇头,她狼狈地爬到白夜跟前,金瞳之中,他的模样涣散而模糊……
“白夜……白夜!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她紧紧攥着他的袖子,高声告诉他,“我说过,你若敢死,就算追到忘川我也照旧要与你清算这一世的账!”
白夜吃力地牵了牵嘴角,淡淡一笑,那笑容如同夜空中一瞬即逝的焰火,美得那般不真实,那般短暂。
他徐徐抬起头,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的鼻尖上,墨黎立即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抓着,似乎只要这样,他便不会消失一般。
“忘川太冷……你……照旧不要去了吧……”他说。
“我年老……冉让他……那样对你并非本意……不要记恨他……”他说。
“……保重……我的傻狐狸……”
酷寒的手徐徐从她脸上滑下,墨黎正要抓起,可掌心却突然空了。
她猛地僵住,想要抱住他,可双臂却捞了个空。墨黎从未像现在一般无助。她伸脱手臂,哭着去抓那缥缈的白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化成点点星辰,眼睁睁地看着那悦目的笑容从自己的视线中一点点模糊……
银色的面具无声掉落,在它即将没入水中的那一刻,墨黎一把将它抓起,一双眼睛空洞地注视着白夜消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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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华胥国景云宫内。冉让正拿着棋谱与自己对弈,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疼得他一瞬出一身冷汗来。
棋谱从他的手中掉落,眼底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红色光华来。风焱与扶桑听到声音迅速冲进古月暖阁,只见冉让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心口。
“殿下!发生了何事?”风焱只觉事情差池,赶忙上前搀扶。
大颗的汗珠从冉让额间滑落,他面色苍白,喘息半晌才徐徐抬起头来,眼底竟漫上了无尽凄凉。
“……小夜……小夜……”他喃喃念着白夜的名字,二话不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奇肱国常羊山的偏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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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散去,水幕重新落入潭中。滕六和冉崇礼险些同时停止打架,望向潭水中央——
那里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只有一名红衣少女,跪坐在一片雪白的霜花之上。她守在櫰木旁边,紧紧将一张银色半面抱在怀中,似乎那成了她唯一能握住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