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的瞬间,阴影把她的眼睛画得很长,下巴很尖。虽在浓重的阴影之下的眼睛,那眼珠却凝聚着熠熠的色泽,就像两扇在雨后的山间小屋里的洞开的窗子,是那么的清新坦白,不带一丝丝灰尘。
徐东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程曦收好工具,把书包拉链拉好,重新背上书包。转头发现徐东远居然还没走。
“额,你是不是另有话想对我说?”程曦微微侧头看着她,柔软的棕褐色长发顺着她的肩滑下,风吹过,发丝随风轻轻飘动。
“是。”
程曦一愣,她望着徐东远,开口问:“什么话?你说。”
“昨天的事对不起。”
程曦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东远。
徐东远避开她的视线,额前的发盖住眼,“我没想到傅勇跟我说的的神秘礼物。”他呼吸变得粗重,“会是那样子的。”
空气里变得平静,平静的可以听见相互的呼吸声。
“没事的”程曦笑了,“既然你都说对不起了。”
“那我就原谅你了。”
徐东远看见她脸上依稀激荡着的笑意和眼里的辉煌,也随着弯了弯唇角。
“时间不早了,家里人还等着我用饭呢!”
“嗯。”
程曦迈开步子朝前走,徐东远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她后面。
程曦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已经是晚读时间了,难道你不上晚自习了?”
“没,我和杨丽华说了,我以后走读。”
原来是这样,程曦点颔首,继续往前走。
***
徐东远的家离学校挺远的,要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车,还要再走上一段路。
徐东远回抵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提前和陶菁打过招呼,别墅外侧的铁栏门没锁,一推就推开了。别墅前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了些花花卉草,都是陶菁喜欢的,她在家没事做就喜欢摆弄这些。
徐东远踩着鹅卵石小道,穿过小花园,走到别墅门口的台阶处,停下,从兜里掏出钥匙。
徐东远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才走上台阶,打开门。
家里黑漆漆的,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从楼上传来的歌声,徐东远走到玄关处,抬手按开灯。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简朴的三菜一汤,徐东远随手把书包扔到沙发上,然后就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用饭。
饭菜已经凉了,徐东远也懒得去热,迁就着吃。
陶菁在楼上练歌,听见楼下的消息,知道是徐东远回来了,放下手里拿着的曲谱,急急遽地下了楼。
“东远。”陶菁扶着扶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妈。”
陶菁应了一声,眉眼温柔,她拉开徐东远劈面的椅子,坐下,看着徐东远用饭。
“妈,你吃了没?”徐东远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擦嘴。
“吃了一点。”陶菁看着徐东远吃得津津有味,肚子不由地有些饿,“不外现在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又想再吃一点了。”
陶菁站了起来,她今天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裙,袖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手臂,只露出她优美的脖颈,衣褶落在她的脚上,前后摆动着。
陶菁从碗橱里拿了一套碗筷,坐到徐东远劈面。
徐东远一个劲地只从一个盘子里夹菜,陶菁看了直皱眉,她伸手给徐东远盛了一碗汤,放到徐东远,面前,“东远,不要偏食,喝点汤。”
徐东远抬头看着摆在眼前的海鲜排骨汤,缄默沉静了一会儿,闷声说:“妈,我海鲜过敏。”
陶菁的手停在半空中,“哦,是啊。”陶菁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事儿,妈居然给忘了。”
徐东远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陶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这菜怎么凉了。”陶菁忙乱地起身,“妈现在就去热热。”说完正准备去端菜,徐东远按住她的手,“妈,不用麻烦了。”
“我吃饱了。”
陶菁脸上的心情马上就牢牢地凝固住了,变得毫无色泽,她苦笑道:“今天是妈的欠好,惠顾着练歌了。”
“没有,妈,我都习惯了。”徐东远吃好后就帮着陶菁收拾碗筷。陶菁听到这句话是,眼眶登时就红了,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兀自站在原地,像木雕泥塑般的一动也不动。
徐东远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妈,你练的什么歌?“
“哦,市电视台找我去录的,说是什么旅游宣传片的主题曲。”陶菁走到徐东远旁边,接过碗筷,徐东远已经在碗槽里准备好洗碗水。
陶菁挽起袖子,随着袖子一点一点挽了上去,逐渐露出一条可怖的、暗晦的铅色的疤痕,疤痕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蜈蚣,沿着手背爬得手肘,深深地同手上的组织和肌体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看见那道疤,徐东远眼睛一痛,转过头,抬手取下挂在壁上的手套,然后递给陶菁。
陶菁把手套带上,静静地开始洗碗,徐东远没有离开,他站在旁边帮着涮洗。
两小我私家的碗筷,不多,很快就弄完了,陶菁取下手套,挂好。
“妈,我上去了。”
“嗯,好勤学习啊!“
徐东远脚步一顿,没回她,拎起书包就上楼了。
“东远,等等。”
陶菁连忙上楼,徐东远站在楼梯口等她。
“这个星期天是你徐伯母的生日,她家里人在家里给她办生日宴,到时候你陪妈妈去吧。”
“林启文家?”
“是啊,就是你从小玩大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他还和你在一处琴房练琴呢?”
“我虽然记得了,他现在和我在同一个班。”徐东远淡淡地说。
“是吗?”陶菁欣喜地拍了拍手,“那这样就更好了,我和你徐伯母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聚聚了,那咱们星期天就一块去好了。”
徐东远看见陶菁难得这么开心,也欠好说出拒绝的话,只好颔首应允。
陶菁喜滋滋地走了,雪白色的衣摆四处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