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躺在你怀里的那一刻，是我想要的温暖
你说巧不巧，刚想写你回来看我的那个梦，今天中午就梦到妈妈说你要回来了，我在梦中敏捷判断出我在做梦，所以算是做了一个梦中梦。
我连做梦都骗不了自己。你不会回来的，对吧。
或许是三四年前吧，你回来过一次。
其时应该是下午，我正在家里睡午觉，隐隐约约能看见门缝透过来的光。咱们家住的是平房，门对着前面院子人家的窗户，窗户对着后面院子人家的大门，前后不到一米的夹缝是我们行走的空间。算起来也是有走廊、有小院的人家呢。
只是可惜，从我们家的窗户或者大门，基础看不到太阳。天气好的时候，太阳光能从高层邻居家反射进来一点，虽然耀眼，而且照旧一闪一闪的，但是却会被带来美意情，感受自己离太阳近了一点。天气欠好的时候，只能勉强分辨出白昼照旧黑夜，就不要想阳光的事情了。所以咱们家的褥子、被子总是很潮，我的皮肤也欠好，一到夏天就满身起疙瘩，一挠就形成了手工型荨麻疹。手工型荨麻疹就是忍着痒不碰它，它就没事，如果忍不住一挠就是一道长长的印，皮肤瞬间就会隆起大大的包，几个小时之后就会下去。但是如果照旧忍不住挠痒，包就会连续的时间更久。
最可气的是，不知道褥子下面养了什么样的小虫子，这些小虫子专咬我，不咬妈妈。我一直都怀疑，那些虫子是妈妈花钱雇来的。所以我一到夏天就得备着种种小药膏，提防着大疙瘩、小疙瘩。
你回来的时候太阳不大，光并不耀眼。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正悦目见你提着行李回来，小心翼翼的开锁，不想惊动我，但是我照旧醒了。
“爹，你回来了。”
“嗯，你睡吧。”
“爹，你抱抱我。”
“过来。”
“爹，还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
“不希望！”
“那我就不走了。”
“好。”
我挪动着躺到你的怀里，用最轻微的行动、最慢的速度，生怕惊动了谁，谁一不兴奋就会把你夺走。我更怕你马上又要出差，任我怎么撒娇、耍赖你都坚持要走。
我静静的躺在你的怀里，平静的感受你的温度。你抱着我又抱紧了一点。这份平静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铃铃铃铃……
“爹……”
你不是回来了吗？
你不是不走了吗？
难道适才只是梦吗？
可是你的温度还在呀？
你适才允许我不走了呀？
行李呢，行李应该还在呀！我一定能找到你存在过的证据。
我不相信适才只是一个梦，因为实在是太真实了，那种宁静和放松，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我不想认可它只是一个梦。
我闭上眼睛，自己抱着自己，我想重温那种温暖，这样应该可以回到那个梦境中吧，我想回去记着每一个细节，记着那种感受。
平时我连理想都没有理想过你会回来，也没有想过你会抱着我。我们最后一个离别拥抱那么搪塞，我基础不记得那是什么感受。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岂论你想不想面对，都必须面对。闹钟响了，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生活不管你痛恨照旧自责，都不给你重新开始的时机。
这是二十多年以来，唯一梦到你的一次。你有没有梦到过我呢？你在新的地方新的开始还顺利吗？你出差的那个地方还美丽吗？如果你不能回来看我，就照顾好自己吧。
今天梦到你回来的那个梦更莫名其妙。照旧在睡午觉，然后突然听到妈妈疯疯癫癫的喊，“你爹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我急遽跑出去，“怎么可能，他不会回来。”
“他就是回来了，我去买菜，他回来了。”
“别傻了，他不会回来。”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他一会就回来了。”
不行能！爸爸怎么可能回来，妈妈也差池劲，怎么疯疯癫癫了，是喝酒了吧，这是喝了几多。
我一下子惊醒了，哦，原来是一个梦。
这个梦好清楚呀，画面也很清晰，怎么突然梦到爸爸要回来了，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不外看着梦里妈妈雀跃的心情差点就相信了，不外始终是一个梦。
铃铃铃铃……
我猛的睁开眼睛，适才梦到了什么？爸爸要回来了？可是那个是梦呀，我在梦里已经判断过了。难道是，我梦到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做梦，所以正在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个梦。
梦到你要回来已经是很难得，又梦到妈妈说你要回来，更是难得。妈妈在我面前从不主动提起你，只有我问她问的急了，她才挤牙膏式的每次只说一点点。她能很兴奋的说着你要回来了，也只可能发生在她喝醉了吧。
其实，我还梦见过频频妈妈不回来了，那种痛比失去你的时候痛多了。在梦里哭到气绝，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也是久久无法平静，痛苦历历在目。实在是太深刻了，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吧。
妈妈有一个要好的同事，他们经常一起出去用饭、聊天，这个伯伯也会偶尔给我买些零食或者水果带回来，对我和妈妈的生活都很照顾。他们同事之间也经常聚餐，有时候我恰好放学就叫着我一起去用饭，我只卖力用饭，然后就回家做作业，他们会再喝点酒，吃到很晚。
有一年这个伯伯竟然要给我们家买空调。其时空调还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我们家夏天用的风扇，冬天用的烧煤的炉子。学校夏天用的是吊扇，冬天用的是暖气。所以对于空调这样一个新鲜的事物，有点好奇又有点排斥。空调不知道要泯灭几多电呢；开着空调噪音特别大，轰隆隆的一直响；别人家都没有用，我们自己用了是不是欠好，太招摇了。我差异意买空调，妈妈也拗不外我，所以最后就没有买。
厥后一天放学，我回抵家伯伯也在，妈妈说有个惊喜给我，让我猜是什么。我猜不到，心里想着条记本电脑，又畏惧真的说出来，我们基础买不起，看着妈妈失望的心情，我也会越发失望。所以，我照旧说猜不到。
“是微波炉，以后你热饭就方便了。”
“哦，我吃方便面，不需要微波炉。”
“以后我可以给你做饭，你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了。”
“好。”
“你伯伯买的，谢谢伯伯。”
“谢谢伯伯。我做作业了。”
“好，去吧。”
看着这个惊喜，我一点都兴奋不起来，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普通的朋友和同事关系，为什么要送这么珍贵的工具？其时微波炉应该算是轻奢的家用电器吧，一般人家也就只配冰箱和洗衣机、煤气灶等，微波炉还很少见到。为什么要这么舍得给我们家花钱？难道我要失去妈妈了吗？难道这位伯伯没有妻子，所以看上了妈妈吗？之前的请用饭、请吃零食都只是铺垫吗？
电视中演的怙恃再婚的桥段，也就是这样了吧。他真正的目的……
我畏惧，但是我也不敢问，我不知道该怎么问，问什么。我希望是我多想了。
可是，一个一个的痛到骨子里的梦告诉我，如果真的发生的时候，我是真的无奈，真的没有选择。
我从来不阻挡妈妈再婚，甚至勉励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打趣她，让她先结婚给我做个楷模，所以如果能看到她幸福，我也会更幸福一点。可是妈妈每次都逃避这个问题，被我问的烦了，才说出内心真实的答案。
“我现在结婚，就是给别人当保姆，伺候他们一家老小。我自己过惯了，想干啥干啥，我谁都不想找，自己过着舒坦。”
是啊，妈妈似乎没有理由非要再找一个，她这把年纪重新磨合、建设家庭不比我更简朴。
追念其时的自己真的很小，很无助，很畏惧被抛弃，自己没有生存的能力，就对别人更依赖一些。在这种依赖之下，难免有无奈、有不舍、有恐惧。
现在，我尽力挣脱对别人的依赖，凡事尽量依靠自己，就是因为不想再被依赖所累吧。
自己会欺骗自己，但是却不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其实我也不奢望你能回来，或者我们能从二十三年前重启，我只是希望有个好好的离别。那个时候我只有七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知道，其他人知道，各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不公正的，我想要一个公正，我不喜欢被欺骗，更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跟你好好离别，我会勉励你好好治疗，我会让你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会告诉你我爱你。
这份爱，再也没有时机说出口了。这才是最痛的，你明白吗？
如果以后我要走了，我一定不会不辞而别，我会跟这个世界离别，我会跟爱我的人离别，希望我有这个时机。
告此外方式有许多，写下这些文字也是一种离别，把自己的感受和所思所想写下来，向已往离别，向已往的自己离别。趁我还没有写烦、写累，就更多的写、更好的写，给自己更多的表达时机，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份感动我的感动。
或者我会录一段视频，把我想说的、不敢说的、说不出口的话统统说出来，留给曾经爱过我的人。
我理想中的婚礼，应该是跟新郎新娘有关的人，各人坐在一起回忆他们的趣事，相互表达对新郎新娘的祝福，没有礼金的纠结，没有油烟的污染，纯净、美好。结束之后各人带着喜悦和满足离开，每小我私家的心灵都获得了洗礼。
理想中的葬礼也应该差不多，没有痛苦，没有伤心，各人坐在一起分享死者生前的故事，各人或者一起感动，或者一起惋惜，或者一起祝福。离开时也可以不再带走伤心，焕然一新，重新出发。
爸爸，我已经重新出发了。
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