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旁的叶子已经衰黄，随着秋风纷纷落下，树间的虫子已觉凉意，藏在叶片中鸣着最后的秋音。
废丘城，三秦王雍王章邯的封地所属，比邻汉中。
古道上，一架马车行来，带起一阵灰尘向四周扑散。
倒是可怜了古道一旁的白衣人，莫说狼狈地吃着灰尘，即是一身白衣也泛着尘黄。
这人即是从齐地慢悠悠走来的李九，虽然，若不是钱两不够，他应会买匹马代步的。
李九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无奈地看了那马车一眼，欲说又止，便叹了口气入了城。
城中人往兴盛，林林总总的店肆，逆旅开在街两旁，丝毫看不见乱世后的模样，恍如昨昔。
只是，好景不长，待李九入了一间店肆时，街上一阵马蹄声。
只见数个军伍之人，扬鞭纵着马，向街北奔去。
街上人倒是见责不惊，向街道两旁走去，让出条空道，好让这些军伍之人离去。
“客人？”店家笑着看向外边的李九，将一碟炒豆子放在木桌上，“是从外乡来的？”
“额。”
李九转头看着顺势坐下，笑盈盈的店家。
“从齐地来的，闻秦人善铸剑，特来寻。”
“哈哈。”
店家似乎是闲的荒，也不离开，靠着李九坐下。
也难怪，整个店肆也只有李九这么位客人。
“照旧个游侠哩！”
不得不说，寻凡人对游侠有着莫大的好感。
“老先生说笑了。”
李九抓着几颗炒豆子，笑看着那店家。
“若是以前，秦中倒是有不少好剑，可这乱世啊，人都活不下了，哪另有什么好剑哩！”
店家笑了笑，双手不自觉地向那碟炒豆子摸去。
“若是那什么汉王时还好，倒是那霸王，可真不是个工具，小兄弟，听说过咸阳吧，就是被那厮一把火给烧了。”
说着，店家把头贴近一些。
“听说可是烧了三天三夜哩，不外似乎有一家，被章邯将军给护了下来。”
秦人更喜欢喊章邯将军，而不是那项羽封的雍王。
“这么啊？”
李九苦笑了一下，只做一番惊讶，不外后边章邯那事，他倒是没见着。
“老先生，问你件事。”
李九笑了笑。
“刚刚那街上什么事？”
“哦。”店家应和了下，“你说那事啊，听闻是汉王在修栈道，从蜀地打回来，若是真的可就好了，叫那啥子西楚霸王看看厉害。”
不外说着，店家倒是犯愁了。
若是汉王打回来，第一个打的即是章邯将军，这么一来，店家可就没这么喜了。
“出蜀了么？”
李九晃了晃脑袋，轻笑一声。
这一路走来，李九也听闻了项羽火烧咸阳后的事情，譬如杀义帝，诛杀韩王，如今还领军攻齐，赵，人人莫不哀怨项羽，这好不容易平定的天下，又给这厮给挑起来了。
更不用说秦人，说起项羽来那可骂的一个精彩，怕是口水唾沫都能给项羽给淹死。
短短半年，就从灭秦霸王到如今人人皆骂的西楚竖子，倒真不知如何做到。
“是啊，出蜀了。”
店家喃喃道。
横竖他们秦人早已无国，天下局势与他们不关，只求有个太平，好让人过下去而已。
“店家，几多钱？”
李九笑着起身。
店家忽而一笑，摆了摆手。
“这豆子我也吃了，算是我的。”
秦人豪爽直迈，不屑于那般斤斤盘算。
李九愣了下，慢慢缓过来，笑了笑，突然想起些什么，离别了店家便出了大街。
秦人豪爽客，纵马赴君死，秦军啊，都是这些不怕死的蠢人啊，只是，终是那秦二世负了他们。
店家见着李九走了，模糊想起儿时，入了军伍的父亲回来说着战事，那领军的将领也是这般白衣。
哈哈，老了，怎么老是想起以前的事呢？
店家靠着斜打进来的阳光，眯着眼。
大秦灭矣，人要往前看啊！
只是店家殊不知，眼睛迸出的两行清泪顺着满是褶子的脸上流下，好不难看！
······
章邯军中。
原先秦军本有二十万有余，分至三秦王，章邯得十万，其余各分五万。
为了取消项羽的疑虑，章邯遣散了五万秦军，接迎了楚军三万，军中共有八万人。
听着密报，言汉军修栈道，章邯便领雄师前去扎营，留守栈道口。
山高水险，在秦营矮坡远远望去，便见着一群人点在山间修着栈道。
“大王。”
突然，一侍卫走近行营。
“如何？”
章邯见着来人，忙将兵书放下。
侍卫走前一步，拜礼。
“回大王，那汉军的上将军叫做韩信，楚人，先前在霸王营下当过执戟郎将，听闻少时曾流落街头，四处行乞。”
韩信？
章邯喃喃自语，确认自己从未听会此人，才叹了叹气，将侍卫退出营帐。
将一位从未经历兵事的执戟郎将封为上将军？这即是先破咸阳的汉王么？
不知为何，章邯有些苦闷。
他已听闻，那袭白衣曾泛起在咸阳军中，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应允许那项羽，自立秦王，防止汉军东出。
若不是如此，那院子岂能幸免火灾之中？
只是章邯还未感伤完，那侍卫便又急急遽地跑了进来。
“大王，大事不妙了，汉军来袭！”
侍卫喘着大气，应是跑着进来的。
“哪来的汉军？”
那汉军栈道都没修好，如何出得来？
没想太多，章邯一个大步走出营外。
只见得西面汉军如滚水扑来，而山间的汉军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挥着那上将军旗帜。
“欠好。”章邯提着剑，“召领三军，迎敌。”
高声呵叱后，章邯看了看身后的侍卫，问道:“那汉军是从哪出来的？”
“陈仓，先前陈仓的兄弟有来密报，言四周有汉军出没。”
章邯听着，怒声着:“为何不早些告与我？”
迎着章邯的怒视，近卫怯声说着:“我本欲告与大王了，可大王说栈道事重，便延误了。”
章邯见着，叹了口气。
“喊那楚军迎前锋，后军，右军以掩中军，行兵阵。”
章邯望着山间的汉军上将军旗帜，咬了咬牙。
韩信，倒让我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