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承袭之人

　　1…命运注定..

　　白灵堂，纪念客，悲形于色，哭声震天。

　　大丞相死了，他的丧礼自然有如国丧一般隆重。

　　前来纪念的人，往来不息，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布衣黎民，皆来哭嚎几声，以表哀思。

　　只是人心各异，各揣心思，虽然人人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却难辩虚实真伪。

　　年老高澄死了，高洋自告奋勇，继续了长兄的责任，将高澄的丧事办得风风物光，井井有条。

　　凡有入府纪念者，高洋皆领导兄弟们一一答礼。

　　“天子携皇后前来纪念！！”

　　外面响起通传之声，众人皆整衫而待。

　　天子和皇后漫步而入，神情肃穆而伤心。

　　众人皆拜：“参见陛下，娘娘！”

　　天子忙伸手说道：“请起，朕来为大丞相送行……”

　　天子说着，悲戚掩面，痛哭不已，挪着步子，走到灵前，探身张望高澄的尸身，万分窃喜。

　　“朕痛失良臣，国之殇也……”

　　皇后望着棺椁，心中波涛起伏……

　　她若是早点将行刺的消息告诉高澄，自然就不会有这一天了！

　　然而，要害时刻，她站在了天子这边，匡扶社稷，大义灭亲，实在是可歌可泣！

　　“封棺吧……”皇后哽咽着，对在场的哥哥们说道。

　　“慢~~”高洋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护在棺前。

　　高演高湛另有其他兄弟都围了过来。

　　“你可知道年老是怎么死的？”

　　高洋看了看皇后，目光移了过来，直盯着天子。

　　天子抹了抹泪，屏气凝神，心下忐忑。

　　皇后不动声色，徐徐说道：“家奴行凶害了哥哥，不是已诛杀就地，以命相抵了吗？”

　　高洋一甩衣袖，哼道：“年老死因可疑！你可知那行凶家奴临死前说了什么？”

　　天子听了这话，大感惶然，不由得捏了把汗。

　　皇后对此事心中有数，不禁也直犯嘀咕。

　　莫非那人终是把天子供了出来？

　　“他说了什么？”

　　“他说……是受人指使……”高洋凑近脸，在皇后耳边说道。

　　皇后心中如装了风火轮一般，飞速旋转，臆测着高洋的心思。

　　她断定，高洋之所以不敢高声公之于众，定是心中有鬼，没有底气。

　　“谁指使的？”皇后冷冷问道。

　　高洋没答话，只抬眼看了看天子，天子吓得面如土灰。

　　“你敢说是陛下？”皇后强装镇定，轻声喝问，“谁可为证？”

　　“在场仆人皆可为证！”高洋看了看堂前一众操办后事的奴仆，咄咄逼人。

　　皇后沉吟片刻，随即冷笑道：“自家仆人，怎可为证？他们自然一心向着自己的主子，尚且不说，是不是受你指使！”

　　“你~~”高洋的阴谋一下子就被皇后揭穿，难免有些心虚。

　　“来人，封棺！”皇后有了底气，说话铿锵有力。

　　“不行！”高洋一拍棺椁，横加阻拦。

　　高演见局面有些尴尬，忙唱和道：“二哥，天气炎热，年老尸身不宜久留啊，就依了皇后，封棺下葬吧！”

　　高洋哼了一声，咬咬唇，又向天子逼进，“如今，大丞相之位空虚，敢问陛下，谁可胜任啊？”

　　“这…这…”天子急得直抹汗。

　　天子前来纪念，主要目的，是看看高家，另有没有那犷悍犷悍之人，把控朝政，继续威胁自己的皇权，如今见了高洋，才知道高家人个个都是虎豹虎豹，个个都是狼子野心，自己这个天子，显然又要美梦成空了！

　　“高洋，你好斗胆，竟敢威逼恐吓陛下？”皇后护在天子面前，厉声喝斥。

　　高洋脸皮哆嗦，稍稍柔和了些，又道：“臣~不敢，臣只想知道，大丞相之位究竟传给谁人？”

　　“不劳你费心，此事当由陛下决断！”皇后一句话，堵住了高洋的口。

　　高洋气红了脸，骂道：“你照旧不是高家人？”

　　皇后凛然说道：“我是高家人，但我也是一国皇后！”

　　高洋气得面红耳赤，却终找不出话来还击！

　　高演忙又说道：“母亲病着呢，皇后终也是母亲的女儿，是不是该先去看望母亲？”

　　皇后点颔首，扶着天子，说道：“陛下，可否随妾身一道，问母亲安？”

　　天子连连颔首，连声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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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众臣之心

　　娄氏痛失宗子，伤心不已。

　　短短两年，这个妇人便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怎能不倍受攻击，身心俱疲。

　　“老媪无恙，劳列位大人挂心，谢谢不尽啊~~”

　　娄氏病殃殃的，喝了几口汤药，将药碗递与身旁的奴仆，喘着大气。

　　榻前，七八位大臣，恭谨侧立一旁，满目眷注。

　　这几人，自高欢在世之时，便一直追随左右，高欢死后，又侍奉于高澄身后，十分忠心。

　　如今高澄又殁了，他们失了主心骨，自然比谁都着急。

　　将军段韶躬身说道：“夫人，大丞相之位空虚，不知哪位令郎可承此位，继续重任？”

　　娄氏看看众人，幽幽说道：“老媪一介女流，怎知国家大事啊，依诸位大人看来，我这些儿子中，谁堪当此任呢？”

　　几位大臣在一旁窃窃私议，轻声议论起来。

　　段韶稍有沉思，答道：“若依高公遗志，当尊长幼之序……只是二令郎他……”

　　段韶欲言又止，后边的话，终是没敢说下去。

　　娄氏点颔首，早知段韶话中之意。

　　“老媪知道，洋儿素来鲁莽，心无城府，怕是难当重任啊……”

　　段韶微微点了颔首，既然娄氏也有此虑，那他也不必多说空话了！

　　“杨大人，你与洋儿亲近，最知他秉性，依你看来，他能当大丞相之位吗？”娄氏又问另一人。

　　这杨大人时任太原公‘开府司马’，算是高洋的家臣，自然越发了解高洋的为人。

　　“禀夫人，在下倒觉得二令郎有勇有谋，堪当大任！”

　　“是吗？我这个母亲，竟不知儿子们谁好谁歹，实在是内疚啊……”

　　娄太后双眼无神，脸上泛着苦涩笑意。

　　段韶皱起眉头，疑道：“杨大人为二令郎效力，自然向着二令郎，若换了其他令郎的家臣，自然也会为其他令郎说好话，夫人，请慎虑！”

　　杨大人面有不悦之色，说道：“段将军质疑在下，无可厚非，但在下心如明镜，并无任何偏私，还请段将军莫要冤枉在下举贤之心！”

　　“若存争议，只为不负高公所托，还望杨大人大量！”段韶说着对杨大人拱了拱手。

　　杨大人拱手还礼，不再言语。

　　娄氏见段韶不看重高洋，也没了主意，眉头紧拧，有些焦急。

　　“那若依段将军看来，谁是最美人选？”

　　“段某首推四令郎！”

　　“湛儿？”

　　段韶点颔首，说道：“二令郎心浮气躁，行事颇为乖张鲁莽，三令郎智勇双全，却又太过懦弱，唯四令郎湛集二人之长，却无二人之短，当为大丞相最美人选！”

　　娄氏揉揉额头，明显已是心力交瘁。

　　“段将军言之有理，诸位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这么久，各有所属，分成了两派。

　　“四令郎有勇有谋，不偏不颇，更胜一筹！”

　　“不错，四令郎行事更为周全，当推四令郎！”

　　“诶，二令郎行事坚决，更有高公风范啊！”

　　“长幼有序，照旧遵高公遗志吧……”

　　说了这许久，照旧难决，两派支持者，不分上下，这让娄氏倍感头痛。

　　“崔公公，澄儿生前与你最为亲密，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崔公公一直没有说话，他久居深宫，最知明哲保身之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冒犯任何人。

　　“夫人，大令郎未曾有过交待，不外……关于谁来担此重任，崔某倒有句话说……”

　　“哦，你说说，谁可胜任？”

　　“这……有些话，崔某不敢公之于众啊……”

　　娄氏听了这话，眉头开了，若得崔公公真言，自己或可拿定主意了。

　　“崔公公，这是何缘由？”

　　“容崔某与夫人说句悄悄话……”

　　娄氏点颔首，崔公公便挪身前去，俯身于娄氏耳旁，耳语一番。

　　娄氏一会眉头紧皱，似有惊骇，时而又欣慰吐气，似是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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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睿智娄氏

　　“母亲，女儿和陛下来看你了……”

　　皇后与天子携手而入，面呈焦急之色。

　　“参见陛下，娘娘！”众人躬身而拜。

　　皇后看看众人，点颔首，让天子坐于主位，自己又扶母亲坐于侧面。

　　“见了母亲，便没有皇后，只有女儿了，母亲，身子可好？”

　　娄氏点颔首，叹道：“吃了药，好些了！”

　　“母亲可要好好保重，否则女儿如何放心得下……”

　　“母亲无碍，你悉心服侍陛下就好！”

　　天子望着娄氏，关切慰藉：“夫人节哀，保重身子，如此，朕与皇后方能放心啊！”

　　“谢陛下眷注！”娄氏躬身而拜，很是敬重。

　　高洋在一旁有些急了，唠了这半天，尚没入主题，叫他如何沉得住气。

　　“母亲，大丞相之位，该由谁来承袭？”高洋单刀直入，绝不客气。

　　娄氏瞪了他一眼，说道：“何来承袭之说？此等大事，虽然该由陛下决断！”

　　天子皇后听了娄氏的话，喜出望外，不由得相视一笑，欣慰之情流于言表。

　　高洋急得团团转，嚷道：“父亲过世，大丞相之位不是由年老承袭的吗？如今年老走了，论长幼之序，难道不应由我继续此任？”

　　“陛下在此，你怎可如此放肆？”娄氏怒目圆睁，恨恨盯着高洋，又道，“我们高家素来对陛下忠诚，是以陛下才让你们的年老承袭父亲遗志，继续为陛下分忧，为国家效力！如今，陛下既然来了，一切当听陛下的部署！陛下，老媪的几个儿子，资质平庸，唯忠心可表，不知陛下，可有心仪之人？”

　　好一个娄氏，原来是先抑后扬之计啊！

　　天子皇后僵凝了笑容，心入冰窖。

　　“夫人自谦了，众郡公才行兼备，实乃栋梁之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陛下，莫非你要罔顾我高家忠诚，立他人为相？”高洋吼叫着，基础没有把天子放在眼中。

　　天子越发领教到了高洋的犷悍，这比起高澄来，只怕是变本加厉，又胜几倍啊。

　　“国之大事，不行儿戏，待陛下上朝之日，与所有臣公商议之后，再立大丞相！”皇后最怕天子被人欺负，态度立刻变得强硬起来。

　　“皇后，论文论武，有谁人可比我高家子弟，如今你吃里爬外，基础不配做高家人！”高洋大发雷霆，指着皇后骂了起来。

　　皇后拍案而起，扫视众人，目光落到母亲身上，厉声斥责道：“娄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们母子勾通一气，是要逼陛下就范吗？”

　　娄氏怔了怔，随即伏地而拜：“皇后息怒！”

　　娄氏已然看出了女儿的立场，直呼自己的姓氏，这明白是要与高家决裂，宁愿站在天子阵营啊！

　　皇后看了看段韶，杨大人，另有崔公公等一众大臣，似是悟到了什么，心灰意冷。

　　“几位臣公，莫非这一切，是你们和我母亲早就谋划好的？”

　　众臣皆拜，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段韶清清嗓子，说道：“皇后，此乃民心所向也，高家几位郡公，才学武德，卓尔不群，人人可当重任，是以臣等与夫人商议，推举最美人选，供天子决择，并非有不诡之心啊！”

　　“那真是有劳你们了……”皇后撇嘴冷笑，幽幽问道，“那你们到底推举谁啊……高洋？高演，照旧高湛？”

　　皇后这句话，不知是有意照旧无意，马上激起了几兄弟渴望的火苗。

　　高演高湛相视无言，眼睛放光，惊诧中带着惊喜。

　　高洋却目光如刀，犀利划过高演高湛的面庞，如临大敌。

　　段韶和大臣的目光却齐齐集聚在了娄氏的身上。

　　“陛下，娘娘，此等大任，无勇者，不能得，无谋者，也不能得，思来想去，老媪觉得，唯一人选是…….”

　　..........

　　彩蛋：

　　？？？寻思道：“这招无中生有，实为高明，以此可见，他实乃大智若愚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