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自谋生路

　　1.…荷塘偶遇…

　　清晨时分，令萱被人带到了一大片荷塘边，薄雾缥缈，隐约见岸边有艘小船。

　　“你把船划到荷塘中间，见着杂草就拔出来，见着死叶就捞上来，煞风物的工具，都不要留在水上，知道了吗？”

　　几个妇人粗声粗气，给令萱分工配活。

　　令萱不知道，这活并不是她一小我私家的，只是那些妇人偷懒惯了，见着好欺负的，便干起以众欺寡，恃强凌弱的事来。

　　“这……这船..怎么划啊……我……我不会啊…….”令萱手足无措，不由得张皇起来。

　　“自己学啊，难不成要我们教你？我们可没那闲时光，走走，开赌局了！”那几个妇人抛了话，人却早走远了。

　　令萱背着儿子，来到船边，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船头，船身立刻摇晃起来，吓得她退了好几步。

　　左顾右盼，没见小我私家影，谁都指望不上，令萱只得麻着胆子，弯着身子，将船拉近了，笨手笨脚地跨了上去。

　　上是上来了，可船该怎么划到中间去呢？

　　令萱见船上有根长竹杆，依稀记得，好象船夫们都是用它来划船的。

　　撑起竹杆，伸入水底，划拉了几下，船却只是在岸边打转，不愿前行。

　　瞎忙了一阵，船还在原地，而令萱已是腰酸背痛，便将儿子从背后取了下来，放于船上，喘了几口气，重又拾起竹杆，往水中撑去。

　　可这船总是不听话，不是往左边打转，就是往右转，忙了泰半天，船照旧在岸边。

　　“咚~”的一声，令萱还没反映过来，就听见儿子哭了起来，还带着呛水的声音。

　　原来儿子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水里，可能是船身摇晃，把他给颠了下去。

　　令萱大惊失色，什么也掉臂了，侧身就去捞儿子，谁知船身一歪，令萱也掉进了水里。

　　幸亏岸边水浅，只没在她的腰间，这才保全了性命。

　　令萱捞起儿子，重又爬上了船，将襁褓打开了，拧干了，挂在船桅上，幸亏时令已到初夏，天气很是暖和，否则这遭了一趟水，怕是两人都要生病的。

　　儿子哇哇啼哭着，令萱轻摇身子，哄着儿子，自己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开头就这么难，这宫奴的日子，该怎么继续啊？

　　可是必须在世，必须坚强地在世，否则怎么能寻到时机，报杀夫之仇，报灭族之恨？

　　令萱看看荷塘，抹干眼泪，倔强地站起身来，把儿子绑在背上，扎稳了，以免再跌入水中，重又拿起竹杆，试着撑起船来。

　　船依旧在打转，这让令萱心力交瘁。

　　“你怎么如此蠢笨？往左边划啊~~”

　　一个浑朴的男声传了过来，让令萱吃了一惊。

　　令萱抬眼望去，只见一翩翩令郎，身形魁梧，身着华服，正站在岸边瞪着她。

　　“往左？谢令郎指教~”令萱听了他的话，把竹杆伸到了左边的水中。

　　船身果真正了过来，有往前走的趋势了。

　　令萱站在船头，一身的水，使得衣裳紧紧贴着身子，身形凹凸有致，让岸边的男人有些呆了。

　　只是她身后背着个娃娃，明显是有夫之妇，这有些焚琴煮鹤。

　　令萱撑着竹杆，往左边连划了几下，船又开始打转。

　　“往右~~往右划啊~~”那令郎又伸脱手来，往右边指。

　　令萱哦哦连声，又往右划了一竹杆。

　　船身正了过来，往前行了些许，令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划船是要左右开弓，方能将船驶得前去。

　　“多谢令郎，奴婢终于会划了！”令萱笑了笑，喘着大气对着他鞠了一躬。

　　那令郎摆摆手，看了看荷塘，叹道：“宫中设宴，乌烟瘴气，我本想赏赏荷色，寻得片刻雅静，倒被你一个奴婢糟蹋了！扫兴！”

　　令萱吓僵了脸，忙又弯腰赔礼道：“奴婢蠢笨，请令郎恕罪！”

　　水滴不停在令萱脸上嘀嗒，痒痒的，令萱不由得伸手拨弄了一下长发，往两边抹去。

　　马上，一张秀丽的脸庞便映入了那令郎的眼帘。

　　那令郎又愣了，一个奴婢竟有这等容色，怎不让人动心？

　　“那是你的孩子？”那令郎撸撸嘴，指了指她身后的儿子。

　　令萱忙道：“是的，令郎~~”

　　“可惜，可惜了~~”那令郎连连摇头，很是失望。

　　何谓可惜，令萱不懂，也欠好问，傻傻立于船头。

　　“你叫什么名字？”那令郎心头惋惜，却又恋恋不舍，依旧有意无意地搭着话。

　　“奴婢叫……鲁灵儿……”

　　“哦？姓鲁的是哪一家啊，犯了何罪啊？”

　　“过往之事…….奴婢不想再提了……请令郎见谅…….”

　　“哦~好吧…”

　　“敢问…….令郎尊姓台甫？”令萱畏惧他纠缠不休，只要提到她的身分，她就满身紧张，是以想要赶忙绕开话题。

　　那令郎嘘了口气，笑道：“一个奴婢，何须知本郡公名号？”

　　本郡公名号？

　　令萱一惊，难道是碰到了什么大人物？

　　她生在陆家，可是官宦世家，父亲也是有头有脸的大臣，对于种种侯爵的封号，她照旧知晓的，这令郎自称郡公，自然该是一品二品的高官贵族才是！

　　如今，自己只是个猥贱的宫女，怎配问这等尊贵之人的名字？

　　怕是能说几句话，都是自己天大的造化了！

　　“奴婢冒失，请令郎恕罪！”令萱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怕他轻看奴婢。

　　那令郎呵呵笑道：“这倒无妨，本郡公不注重这些，只在意一个缘字，若有缘，何须在意对方身分？”

　　“令郎漂亮！”令萱这才抬起头来。

　　那令郎点了颔首，又看了她两眼，便徐徐离去了。

　　令萱划着船，进了荷叶深处，一边扯着杂草，拾着残叶，一边寻思：这到底是哪个郡公呢，我和他又会不会有缘呢？

　　…………………

　　2.…何以为生…

　　在荷塘忙了一天，令萱已是筋疲力尽。

　　这个差使可不轻松，荷塘那么大，光是划完一圈，就已费了一身力气了。

　　回到掖庭局，天都黑了，一帮妇人撸着袖子，光着膀子，高声呼喝着喝酒赌钱，谁也没看令萱母子。

　　令萱又累又饿，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荷儿迎了过来，开口就叫：“夫人……”

　　“叫灵儿~~”令萱拽了拽她，嘱咐道，“我也是奴婢了，还叫什么夫人，以后就叫我灵儿！”

　　荷儿有些尴尬，叫不出口，嘟噜道：“这…….”

　　“快叫啊，叫我灵儿，我以后就叫鲁灵儿，明白了吧？”

　　令萱看看左右，生怕有人靠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就会是前功尽弃。

　　“是……灵儿……”荷儿勉强叫了声。

　　令萱四处审察，问道：“吃了晚饭吗？我可是饿坏了！”

　　荷儿忙道：“你赶忙歇着，我给你盛来！”

　　令萱趁着这时光，把儿子解了下来，给他喂奶。

　　荷儿端了饭食过来，又把婴儿抱了过来。

　　令萱饿坏了，端起饭来，狼吞虎咽起来。

　　“呸呸~~”才吃了两口，令萱又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

　　荷儿欲言又止，终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怎么是馊的？这能下肚？”

　　令萱看了看碗中的饭食，又看了看荷儿，一脸的质疑。

　　荷儿摇摇头，说道：“只剩下这个了……”

　　“不打紧，我能吃……”

　　令萱象是慰藉荷儿，又象是在慰藉自己，拿起筷子，又扒了两口，依然想吐，但她忍着咽了下去。

　　可是那酸酸的味道，明明不是人吃的工具，偏偏却落入她肚子里，赖以生计。

　　令萱实在吃不下去，怏怏地把碗筷放下，满脸惆怅。

　　“这可如何是好？你不吃工具，就没有奶水喂孩子啊~”

　　荷儿苦着脸，似劝非劝，更象是埋怨命运的不公。

　　令萱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你帮我看看孩子，我去去就回~~”

　　荷儿一头雾水，但照旧点了颔首。

　　…………………

　　3.…忍辱负重…

　　令萱得以顺利更名，归功于掖庭令大人，虽然，这是有一定价钱的。

　　今晚，该是她酬金的时候了。

　　“你来了~~”

　　适时萱徐徐走进去的时候，掖庭令正饮着酒，等着她呢。

　　“是的，大人~~”令萱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一碟碟的美味佳肴上，喉咙里长出了勾子。

　　掖庭令抚着下巴，笑道：“吃吧~~”

　　令萱也顾不得颜面了，跪坐于案前，大口享用起美食来。

　　如今首要任务，就是养大自己的孩子，然后再思量报仇雪恨的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饿着肚子！

　　吃饱喝足，令萱抹了抹嘴，有了力气。

　　“...去吧~”掖庭令笑盈盈地，指了指内屋，那里有张床。

　　令萱吁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了进去。

　　........

　　“你…….你是阉人？”令萱睁大眼睛，有些恶心。

　　“那又如何？”

　　令萱没有说话，又觉得这样更好，反倒没有后顾之忧，可是谢天谢地...

　　......

　　令萱忍受着身体和灵魂的折磨，默默向良人请罪：

　　良人，贱妾轻易偷生，只为养大我们的儿子，只为完成良人的遗愿，他日若能报仇雪恨，贱妾也不敢身赴黄泉，与良人一诉衷肠…

　　到时候，贱妾宁愿飞灰烟灭，六神无主，终无颜与良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