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施玉卿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朱然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玉卿兄，想不到你和胡倩女士另有这么一层关系。这要是被巡捕房知道了，肯定会怀疑施存风先生是死于和你的争风嫉妒里。”
施玉卿撇了撇嘴：“这个我倒是不担忧，我爹失事的那天我一直在外面服务。卖力这个案子的胡探长说了，这叫我有充实的不在场证明。再说了，就算我再糊涂，也不行能干出弑父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情来。”
“那你就不担忧这件事情被我披露到报纸上么？在施先生刚被人谋杀的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一桩花边新闻若是见报绝对能在上海滩掀起轩然大波，对于报纸的销量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朱然玩味地看着他道。
施玉卿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朱记者资助，这才不得反面盘托出嘛。我对小倩的死充满了疑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之处。我施玉卿已经对着老天爷发下了毒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查清楚小倩之死的真相，好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朱然只觉得有些无语，眼前这个令郎哥儿对自己爹被人杀害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反映。
“玉卿兄，你是准备让我帮你去视察？”
“没错。这事情我实在是不方便自己出马，那太扎眼了。朱老弟做这个事情最合适不外了，记者嘛，整天东奔西跑的，不管问什么都不会有人怀疑。这个忙，你一定要帮。至于报道的事情，等整个案子水落石出了，你只管往报纸上登，我绝不会阻拦。”
“你不怕酿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啊？”朱然对于施玉卿的亮相感应有些愕然。
“她在世的时候，我没能昭告天下她是我的女人，至少在她死了以后要做到这一点。”施玉卿面上露出萧索的模样，“我只希望你能不要急着登报，免得打草惊蛇。”
离了施宅之后，朱然在心中悄悄感伤，这个施玉卿看上去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但是在说服人这方面似乎有着过人的天赋。被他这么三言两语一说，朱然刚刚竟然就阴差阳错地允许了下来，甚至连资助服务的酬金都忘记和施玉卿谈了。
坐着黄包车，回到报社的小楼，朱然才发现自己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推门进去，他就看到周玉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奋笔疾书。加班加点是周玉的常态，朱然对这一点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让他感应奇怪的是周玉竟然破天荒地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礼服裙，露着两轮弯月般的肩膀。
“周总编，这什么情况？你要去别人的婚礼啊？”朱然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椅子里面一靠：“今天真是累得够呛，东奔西跑的，就差把这副骨架子给颠散架了。”
“可总算把你等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家去了呢。”周玉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墙角的柜子边上，从里面拿出一件玄色的西服递给朱然，“赶忙换上衣服，杜老板说了晚上在诺门酒店有个文定晚宴，有不少上海滩的名流会加入，让我带着你去加入。”
“我算哪门子的名流？算盲流还差不多。”朱然嘟囔了一句，一点儿都没有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意思：“我今天真是累惨了，周总编您就自己去吧，不用带着我这个追随了。”
“这是杜老板的意思，是事情，可没你讨价还价的份。原来这次晚宴也轮不到我们两个去，邀请的是杜先生。只是杜先生昨天临时有事赶去北平了，两全乏术，这才让我和你代他加入。晚宴都已经开始了，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等我们赶到连残羹冷炙都没了。还不赶忙起来，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
朱然这才不情愿地从周玉手里接过衣服往自己身上一套。
看着他身上这套明显小了一号的西服，周玉很是没有诚意地赞了一句“真合身”后，便拖着他直奔下楼。
诺门酒店在公共租界，与报社的距离并不近。等他们两个赶到诺门酒店门口的时候，距离请柬上晚宴开始的时间已经已往一个半小时了。
周玉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裙摆，然后将请柬递给了立在酒店门口的门童：“凯特小姐的文定宴该不会已经结束了吧？”
“还没有结束，现在已经进入舞会阶段，气氛很热烈。”门童迅速扫了一眼请帖：“进门左拐的楼梯走到二楼就是了。”
一走进诺门酒店的旋转门，朱然就听到二楼楼梯口的位置传来一阵轻快的音乐声，隐隐还能听到欢笑声。
“看来今晚的客人都玩得挺开心的，应该不会有人盘算我们迟到的事情。不外我们似乎什么贺仪都没有带，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朱然扭过头问周玉道。
“这个不用我们费心，杜老板肯定提前把心意送到了，我们两个只需要肉身出席给他们捧个场就行了。”
“我看今儿个阵仗有些大啊，似乎整个诺门酒店都被包下来了，这个文定的凯特小姐是什么人啊？”朱然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平日里都在法租界厮混，对公共租界这边的人和事倒不是很清楚。
“她是诺门酒店老板的千金，这次和他文定的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史密斯先生，所以他们的文定宴才搞得那么热闹，引得这么多名流来捧场。过会儿进去以后你可机敏一点，多接触接触那些名流大佬，那样以后去采访的时候才不至于吃上一个闭门羹。”周玉时时刻刻不忘本职事情，提醒了朱然一句，然后才推开二楼舞厅的门，迈步进去。
到了上海以后，朱然加入过的舞会、酒宴有不少，可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像这一回这么盛大的。偌大的舞池当中穿着华衫丽服的绅士美女们正在翩然起舞，头顶旋转的球灯将整个舞池照射得熠熠生辉。在舞池的边缘另有不少三三两两站着的客人，他们暂时没有起舞的想法，只是端着酒杯站在那里小声地攀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