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劝君惜取眼前人

　　我登时止了步，因刚刚追的急，此时停下不妥心便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慌忙间稳了稳身形。看了眼他阴沉的脸色，委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酝酿出了一个尺度的攀龙趋凤谄媚投合的笑容，斟酌了半晌刚刚徐徐说道：“天色已晚，楚凉兄快些回去罢！”

　　此时人间已暮，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遍洒衣衫。空气中弥漫着湿意，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场倾盆大雨。朦朦胧胧间依旧可见他削薄的唇，精致的眉眼，棱角明白的侧脸宛如上天的杰作。白衣墨发，优雅淡漠，令郎可遇不行求。我摇了摇头，暗叹自己不争气，岂可如此垂涎他人美色。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楚凉听到我的话之后略是缓和了脸色，我意识到伞还在自己手中。这便殷勤地递了已往，努力用听上去比力亲切的声音对他说道：“楚凉兄，呐，若是落雨了，带着伞也好有个照应。”

　　我推到他的手中，他不知为何却没有收。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却顺着递伞的空当握住了我的手。卸下了冷漠的盔甲，温柔地向我说道：“然儿，你那日不是故意拒绝我的。是么？”突如其来的话语委实是吓了我一跳，我那日已经拒绝的明明白白，为何今日他偏还穷追不舍，是我给了他什么错误的信号么？

　　只是他敛于冷漠之下为数不多的温柔，与付骁寒的酷寒犷悍是差异的。我晃了晃脑，我怎会想起那人？若是可以，我只愿永生不见。

　　只是可惜，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即是狭路相逢。或许，有些人远在天边，而有些人近在眼前。

　　正当我走神之际，只听得他似乎是轻轻唤了我一声“然儿”，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啊”，滴溜溜转了转眼珠，稳了稳心神。“楚凉兄是右相养子，容貌才学武功在这凌国皆没有几小我私家是比得上的，想必是各家小姐的心头好，然璃怎可横刀夺爱？”

　　我看着他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似乎有失望一闪而逝。他呵呵笑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然儿，你不会真当我喜欢你吧？”他放开了握住我的手，恢复了一开始淡漠疏离的姿态。“如你所见，欢喜我之人众多，我岂会唯独钟情于你？”

　　“那便好，楚凉兄想开了便好。”我佯装不在意的模样，讪讪搭了两句话。不知为何心中会划过一抹失落，转身便往里边走，他却扣住我的手腕。“质女是猜出了什么？”

　　他未唤我然儿，而是简简朴单的质女二字，却时刻在提醒着我，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的笑意已显得有些勉强，吞了吞口水。“既然如此，那我也想问问楚凉兄你，究竟是右相养子，照旧端国的细作？”我眯了眯眼眸，凝视着他。

　　他轻轻地笑起来，精致的皮囊无疑赋予了他天大的神力，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笑，皆极具诱惑力。他弹了弹我的脑壳，言语间尽是挖苦。“你难道不应该兴奋么？你的端国可从未放弃你。”

　　忽而雷声大作，乌云滔滔。只是外界的变化已激不起我心中的浪花，凭据他的话来讲，很明显，他认可了自己是端国埋在凌国的一颗棋子。或许，说棋子不大准确，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又如何是单单能用棋子这两个字来形容的？

　　我呼了一口气，淡淡地看着他。“落水渊时，你曾问我可想回端国，问我是否想同你相助。其时我只觉冒昧，现下既已明了，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将他扣住我手腕的手移开，连伪装都不做伪装。“说吧，你什么目的。”

　　“质女当记着自己是端国人，为端国操劳是分内之事。更况且，端王想获得的，是整个天下。”何等华美的语言，可我照旧自他的话语间感受到一抹深深的讥笑。

　　我定定地望着他说道：“我能做什么？”楚凉不似刚刚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倒正了脸色。“你要做的事许多，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日后每隔七日便至秋枫胭一次，自然会有人交接你该做的事。”

　　我挠了挠头，又作攀龙趋凤的模样，殷勤地说道：“谢谢楚凉兄提点。”雨水辛勤地冲刷着地面，此时寒风迎面而来，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连忙道：“楚凉兄您看这起风下雨的，您照旧走得快些，免得湿透了欠好。”

　　楚凉爽性无视了我的话，走到隔邻推门走了进去。“今日我在此处迁就一晚吧。”我突然想起世子那日与蔺若在此处行轻易之事，既然他要在此处迁就，那便迁就吧！我抿了抿唇，心里邪恶地乐开了花。

　　“楚凉兄在此处迁就一夜，是我的荣幸，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恭维之词适才落地，我抬脚走出门，准备去看看安雅，才到门口，便听见安雅突然呕吐了起来，我连忙赶了进去。纷歧会儿楚凉便打了水来，我仔细为她擦拭，并将污秽都清理洁净。我从隔邻拿了套自己的衣裳准备为她换上，楚凉自然是须避嫌的，转身便去了隔邻。

　　安雅握住我的手，明白已难受的近乎要哭出来，可话语却如豆子般一个个蹦了出来。她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耳朵。“子临哥哥，我真的放不下你。”委屈地声调转而变得坚定，似乎现在她是清醒着的。“可安雅知道，如今...如今是真的要放了。”

　　她的力气奇大，一把将我甩开，我险些摔倒，慌忙扶住旁边的小桌子。我竟然又被莫名其妙地看成了云子临，我叹了一口气，替她将被子盖上，明知她现在不清醒，却仍颇是无奈地在她耳畔絮絮说道：“自古情伤难愈，长痛倒不如短痛，我的傻女人啊，早日清醒也好。”

　　这或许即是所谓的‘政府者迷，旁观者清’了。安雅对云子临的一腔真情我瞧的真切，云子临的冷漠我亦瞧的真切。只是我看的亦并非那般透彻，我隐隐觉得，云子临没有外貌上那般厌恶安雅，甚至是藏着半分连自己都不自知的欢喜的。

　　只是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云子临是半分都不喜欢安雅的。否则，他日又当泛起情感纠葛，则将是痛不欲生。

　　雨水如同珠子一般一颗一颗滚了下来，如同敲打在我心上一般。待做好一切后，我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探脱手去感伤雨水的湿润，刚刚气感受到一份真实。我来此地也有八年了，端国终于储蓄好还击的力量了么？

　　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楚凉既然是端国的细作，那么他之前所行之事，便做不得真，我只当做是戏言便好。倘若端国认真早已是野心勃勃，那么，我终究会沦落为一枚棋子，换而言之，或许我一出生便注定了棋子的命运。而执棋之人，不是我亲爱的舅舅，便会是别人。

　　我想起了胳膊上栩栩如生的凤凰花，我撩起袖子仔细端详了一番，依旧是鲜艳欲滴的颜色。付骁寒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你出生之时，凌国国师曾预言过，你将是影响三国运势之人。多年以前，三国约定和气相处，不兴战事......”

　　可是又有谁能做到真的和气相处呢？三外洋貌看起来其乐融融，若是深究其内里，恐怕就会发现，这层塑料纸有何等容易捅破了。若是连野心都没有，这场游戏，便真的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