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山重水复

　　十二月月朔

　　许是头一天妙想天开太过睡欠好，花乐乐这天起得颇晚，等她走到大街上，发现街上已经人来车往，特别热闹——今日是月朔，岂论是平民黎民照旧王侯将相，信佛也好，信道也罢，总得给神明烧一炷香，不求特别庇佑，但能不出乱子即是难得、难得。

　　在前往同乡会馆的路上，花乐乐要路过几个寺庙，她看看时间还早，便脚步一拐，随着人流进了一家香火繁盛的道观里，众人如同滚下坡的土豆雄师，在小羽士的引导下从前门进：烧香、膜拜、捐香油钱……

　　花乐乐眼看着就要如同这批完事了的土豆雄师从另一个门滚出去，急遽奋力逆流，在众人的一片诉苦中，她一手扶着摇摇欲散的头发，一手勾住被人踩掉的鞋子，万分艰难地走到边上，冲着那忙着引导香客的小羽士询问，是否能见一见道观里法力最强的道长。

　　小羽士一脸为难，月朔是王侯将相们休沐的日子，又是上香的日子，这个时候师傅们都在接待朱紫，连歇口气的时光都没有，哪里能挤得出时间见平民老黎民？

　　小羽士委婉地把情况说了一下。

　　花乐乐立即了然——每至月初或者月底到银行服务，别看叫号纸上你的面前只排两三小我私家，但是你等上一两个小时，都纷歧定就能轮获得你，谁叫你不是大客户呢？

　　对于这种状况，要么就出钱升级成大客户，但花乐乐没有钱；要么就大吵大闹引起高层关注，花乐乐自认为是有素质的人做不出此事；再或者一直等下去，总会有叫到的时候，但花乐乐还要去等儿子，所以只能留下话，‘改天再来求教。’

　　然后这土豆就融入滔滔的雄师中，一同滚出了道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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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乐乐到了会馆，只见里面颇为冷清，往日喧嚣的大厅如今人数寥寥。不用说，各人都出去玩耍了，上香日，寺庙门口的庙会热闹着呢！

　　幸好那日接待的主事惦念着花乐乐的托付，特地留下来等花乐乐，故而一见到她，笑得两眼微眯的他就迫不及待隧道，“李娘子，令郎有消息了。”

　　“真的？”花乐乐喜出望外，原本她不抱什么希望的，谁知道居然那么快就获得了消息，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一边乐得咧嘴地问，“郎君，我儿俊生如今在哪儿？”

　　主事没有收下花乐乐的银子，也十分兴奋隧道，“前两天有同籍的考生过来取家人托商队送来的工具，我便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令郎的住处！”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地址都写在上面了，李娘子可需要我读给你听？”

　　“谢谢，我识得几个字，我先自个看看。”心嘭嘭跳的花乐乐致谢完，一把拽过那张纸条，急遽打开一看，立马就记着了地址：在城外护国寺山脚下的三虾村，门口种一株柳树的就是。

　　若是不知道消息还好，知道了哪里还捱的住？现在，花乐乐恨不得能变出一朵筋斗云，立马飞到三虾村，看看李俊生是否全须全尾，平安无事。

　　主事也知她如今心急如焚，便反面她东拉西扯，找个理由退回到柜台后面，拿起账本冒充看起来。花乐乐见状，连忙告辞，一路飞驰跑出去……

　　跑了六七百米，花乐乐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脑子终于恢复正常的她，一拍大腿，哎妈呀，这护国寺距离城里二三十里，若是用脚，得跑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得不说，多数会比小都市好，一是物资富厚挣钱时机多，二是服务业更全面更到位。这不，今日各人都出门，所以城里往城外走的公共牛车、马车、驴车特别多。

　　花乐乐随手招了一辆经过的驴车，问那赶车的后生，“去护国寺吗？”

　　“去！”后生拉紧缰绳，驴车停下，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小我私家的车费是十文钱，包去不包回。我这车能坐四小我私家，你是要找人凑车，照旧自个儿坐？”驴子比牛跑得快，但是驴车小装不了那么多人，就是现代出租车和公交车的区别。

　　多数会什么都比小地方贵，急于见自制儿子的花乐乐连价都没讲，绝不犹豫地上了车，“你就在路上叫一叫，若是能找到凑车的就凑，不能我就自己一小我私家出车费。我心里急，等不得！”

　　“好嘞~”那后生爽快地一扬空鞭，驴子嘚嘚地走起来，到了城门口，路边有许多等车的人，他吆喝几声，很快就招了两个拼车的上香客。

　　他往鞭子末尾系了一截水灵的萝卜，吊在那黄毛驴子的眼前，这驴子便似乎从自行车加了电瓶似的，一路“咴儿、咴儿”地朝前奔跑起来，一路扬尘。

　　惹得用脚走路的路人被迫吃了一嘴灰尘，痛骂纷纷。

　　到了护国寺山脚下，驴车停下。

　　花乐乐急遽结车钱下车，她四下张望几下，就有许多提着竹篮叫卖小玩意的小孩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纷纷凑过来，别看他们年龄小，但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巴跟抹了油似的，乖滑得很。

　　花乐乐道，“我不需要买工具，我是想探询一个地方。”话音刚落，原本围着的小孩子便散去了一泰半，剩下的则在张望。

　　花乐乐不在意，“请问有谁知道三虾村怎么走吗？”有几个小孩见她没有任何体现，又离开了。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人怯生生地举起手，“我知道。”花乐乐看向她，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衣裳是大人穿旧了改成的，不太合身，她小声隧道，“我就是三虾村的，我可以带你去。不外——”

　　她抓着竹篮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绞动着，咬咬牙提出要求，“不外你要给我两文钱！”见花乐乐盯着她，她连忙解释道，“因为回村子一趟会影响我做生意，所以，所以我得收些损失费。”

　　花乐乐笑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人，她原来就计划支付酬金，只是想找个老实的小孩带路而已。自然一口允许下来，“好。”

　　小女人立即把竹篮交给其他玩得好的同村人，然后带着花乐乐去三虾村，二人边走边聊，约莫半个多钟的时间，三虾村到了。

　　有了小女人的指路，花乐乐来到了李俊生租住的屋子，她心情很紧张，连忙伸手捋一捋头发，然后问小女人整齐没，获得肯定的答案后，她连忙从口袋取出五枚铜钱给小女人。

　　小女人受惊，“李婆婆，您给多了，我只要两文钱就好。”她脸色通红，喏喏隧道，“您是李先生的娘亲，先生平日得空了还教我们习字，先生对我们那么好，原来我不应该收您的钱的，可是家里没米了……”

　　花乐乐原本要上前去敲门的脚步马上停下来，她微微弯下腰，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女人的脑袋，温柔又不容拒绝隧道，“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不用觉得欠美意思。”

　　小女人神色怔怔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把五枚铜钱放进胸口的衣兜里，“谢谢李婆婆~”

　　花乐乐笑了，“乖~你去忙你的事情吧。”然后转身去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有诗云‘小扣柴扉久不开’，花乐乐敲了十几下都不见有人开门，连忙转头伸出尔康手，“诶~小囡囡（尊长对小女孩的称谓），你等一下，”她有些尴尬地叫住即将走远的小女人，连忙问道，“我敲了十几下都不见回音，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哦~”小女人连忙一拍脑袋，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尽提醒的义务，“先生有时候会上山去寺里接些抄经书的活儿，要不您等等？”

　　干等太难熬，花乐乐看看日头，这个时候上一趟山还来得及，“要不我去护国寺找找？”她远目望去，只见半山腰处，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有团团青烟萦绕，那定是护国寺烧香之处，看着距离也不是很远。

　　小女人见她心急，便提出要陪同她上山。花乐乐哪里美意思延长小女人挣钱，问清楚从三虾村后面的小路可以到护国寺后，就推着小女人让她离开了。

　　山间本无路，不外是樵夫猎户借着山洪泄下冲出的排水沟，踩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而已，信心满满的花乐乐本以为自己能一鼓作气到山顶，谁知这里群山连绵，看着不高，可走起来却不多容易。

　　况且她一时急着要见李俊生，连午饭都没吃，所以便一时头晕眼花，踩空了地，崴了脚，中老年人普遍缺钙，花梅娘也不例外。所以，缺钙的中年人崴脚的结果很严重，迅速肿成馒头脚，上是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能坐在地上，吃冷风。

　　而这一边，李俊生趁着今日是月朔，到护国寺门口摆摊卖鞋书法字画，忙至太阳偏西，连水都没空喝一口，不外所得不少，辛苦也值得。

　　他收拾工具下山，才到山脚下，就有三虾村的村民与他打招呼，“李先生，我听黄家的小囡囡说，你娘来找你，咦？”原本笑嘻嘻说话的村民看见他孤身一人，笑容僵了，“怎么就你一小我私家？”

　　文质彬彬的瘦书生满脸疑惑，“我娘人在象兴，距离京都千里，怎么可能来找我？大叔您就别说笑了。”

　　“这都是黄家的小囡囡说的，”村民解释，有些着急隧道，“否则您去问问？我家老婆子还说先生的母亲来访，咱们应该杀只鸡做待呢。”

　　李俊生尽管心里不相信母亲会泛起在京都，但照旧谢过了那热心的村民，到黄家去问问。

　　小女人本是眉开眼笑的见李俊生回家，但一见他孤身一人，便受惊地问，“李先生，李婆婆呢？”

　　李俊生心惊，急急问，“什么‘李婆婆’？”

　　小女人便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当地讲了出来，李俊生听她描述，原本的怀疑马上转为相信，虽然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泛起在京都，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什么他没有见到人！

　　欠好了，李先生的母亲在上山的途中不见了！

　　消息很快从村头传到村尾，本是吃晚饭的时候，村民都放下碗筷，纷纷抄起家伙上山去找花乐乐。

　　金乌西坠，弯月东升，幸好如今是冬天，百草俱衰，万物隐藏，山上的危险性相较于夏天更低些。

　　花乐乐心情拔凉拔凉地坐了一下午，火红的太阳开始往地平线下坠，今天一获得李俊生的消息，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三虾村，没用饭没喝水，又运动了一整天，如今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眼看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花乐乐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便一边抬起受伤的脚，一边用两手撑着地面，用屁股支撑，一顿一顿地往山下挪。

　　此举十分泯灭力气，热得满头大汗的花乐乐悄悄骂一声，‘真背！’早知道会是这样狼狈的局面，她还不如出钱让脚夫把李俊生叫到城里呢。眼下忏悔无用，尽管双手已经哆嗦如筛糠，可天色越来越暗，不坚持不行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累得麻木机械的花乐乐听到山里有人声在回荡着：“娘~”、“李婶子~”、“李阿嬷~”……

　　花乐乐这时抬起头，发现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兴奋啊，连忙高声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见没有什么回应，又捡起手头边上的大石块，努力往山下砸，石头砸到下面，惊起鸟雀无数飞起……

　　山里有人大叫，“找到了，在山背处！”原来是花乐乐走岔了路，难怪一小我私家都没有遇见。

　　花乐乐看到了数十支火炬如蜿蜒的长龙由远而近，她一看见为首那衣帽狼藉的年轻人，就肯定了对方的身份，也不知是兴奋照旧委屈，眼泪唰地就流出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娘，您受苦了！”李俊生见自家老娘坐在地上，手脚衣服俱是灰尘，脸色发白，极为愧疚自责，“是孩儿不孝！”

　　母子俩久别重逢，都情不自禁地哭了，还好有其他村民在旁劝着，二人才欠美意思地擦擦泪水，然后花乐乐就被村民用浅易的担架轮流抬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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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村口，花乐乐见三虾村的村民，男女老少上百口人，齐齐举着火炬迎接他们，见到他们回来又齐齐欢呼，才回过神来，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傻事，简直跟那些瞎跑进原始区旅游然后迷路等政府救援的作死驴友差不多。

　　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人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