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谷辰打了个喷嚏,翻身从床铺上坐起来,茫然看着穿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
由于最近数周都裹着睡袋睡觉的缘故,半眠半醒的谷辰下意识地伸手去解开睡袋的拉链,但手上却传来绵布被套的结实触感。谷辰拽着被套愣了数秒,才慢慢想起当前现状。
“对哦,我已经搬出阁楼了……”谷辰搔搔脑袋。
搬出堆栈阁楼的当天,谷辰便前往坊造司跟女司书陈诉。虽然突然报出的坊师身份把女司书吓了大跳,但谷辰计划常驻黎阳城的决定却让邬真为之欣喜。
欣喜之余邬真也建议谷辰以经营坊组为目标来考虑,比起独自处置惩罚诸般事务来,这样无疑更有效率。
经营坊组的话就势须要聚集种种人材。虽然现在还用不着,但为未来考虑还照旧需要准备一处能当成经营据点的屋舍才行。接受建议的谷辰便请女司书资助介绍,继而在驻场四周找到不错的土地。
要知道,黎阳城是商离国的东南重镇,地理位置上又邻近南蛮领,因此物流贸易格外频繁。故而黎阳府司在西门四周设置了驻场,供来往驮队歇脚卸货,就功效而言或许类似陆上口岸。
为方便周转货物,许多商社都习惯在驻场四周制作商馆。
这些商社中有像日升昌这般做得风生水起的,也有累积太多赤字而黯然消隐者。后者虽然已消隐,但其商馆设施却留下来并被黎阳府司接管。府司将其挂牌出租出售,但却很少有新商社愿意来触此霉头,结果价钱一降再降,最后往往也只能拆解了事。
邬真便推荐谷辰租下这些旧商馆其一来当成经营坊组的据点,并委托府司差役带他前往实地考察。谷辰欣然随着差役走了好几处地方,最终选中了这间位于驻场边坡的旧商馆。
这座商馆自己是附带堆栈的小型两层修建,接纳相当结实的石材修建,花样设计也简练实用。只是位于驻场边坡而导致交通未便,再加上其前所有者经营不善倒闭的不祥先例,故而恒久以来都乏人问津。
谷辰倒并不隐讳什么破产先例,而交通未便的边坡位置反过来想也意味着不易受打扰,这对喜好清净的谷辰反倒是优点。在确认商馆内装设施都大致保留完整后,谷辰便欣然拍板定案,以每月十银通的价钱将其租下为据点。
十银通换成铜判约是五千,虽然听起来不算自制,但考虑到商馆规模及其隶属设施,可以说已是实惠到不能再实惠的价钱。谷辰也抱着拣到宝物般的心态接受下来。
虽然商馆价钱实惠是实惠,但住进去前要做的活计也不少。
恒久弃置的旧商馆内虽然会累积诸多阴霾,光靠谷辰独自打理恐怕得花上好几周时间。不外既然旧商馆靠近西门驻场,那谷辰倒也不客气地找役工们来资助。
此前他慷慨赠予小愈水的举动令驻场役工们对其好感爆棚,在领班管亥命令下,几十名精壮役工搬的搬扫的扫,仅半日时光便把商馆上下彻底扫除了一遍,连外围坏掉的栅栏都被重新修复。
役工们以豪快手腕帮谷辰搞定了大头,而有关家具部署和窗帘寝具等细节事项,则在前来造访的女司书协助下得以解决。邬真带来了数名辅佐,以女性独占细腻感伤将商馆各房间仔细收拾一遍,并添置了相应的居家物件。
到女司书们收拾好时,整间商馆已焕然一新到让人险些认不出来的田地。
为此惊喜的谷辰向女司书们老实致谢并想至少支付购置物件的钱款,但邬真却以“支援坊师是坊造司的职责”为由而婉拒,并约定等谷辰安置好后再给他带来坊造司的委托。
在役工们和女司书的资助下,结果到最后谷辰要做的也只是把随身行李搬进寝室,再依照习惯稍稍调整了下家居花样而已。不外兴奋之余或许有些做得偏激,现在从手足腹肌涌出的阵阵酸痛,即是昨天耗力太过的证据。
“唉唉,早知道就该给自己留支小愈水啊……”
谷辰略忏悔地苦笑着,随即把目光移向周围。
现在谷辰住的卧室内,包罗衣橱、矮柜和睡床等,其陈设家具都是用不惜成本的结实原本制造,哪怕被置许久也依旧坚实如许。谷辰料想当初那商社制作商馆时应该是投入了相当的资本,只是不知是否因此而导致赤字连连?
无论如何,对已在帐篷睡袋里渡过多日憋屈时光的谷辰来说,眼前居室情况已然好到足以让他泪目的水平。
“起床吧,另有好事情要做呢……”
谷辰嘀咕着翻身下床,披着被单走到窗前。
这间卧室面朝太阳升起的方角,采光格外良好。再加驻场边坡提供的高度优势,让谷辰推开窗户就能自然居高临下地俯瞰远处黎阳街道的风貌。比起那又狭矮又阴森的闭塞阁楼来,基础是云泥天壤之别。
实在有点不敢相信,居然能住这样好的地方。
谷辰用力揪着脸颊,脸颊传来的阵痛让他确信自己并非作梦。
“不是做梦啊……”
谷辰喃喃自语地揉着脸颊。穿越到乘黄大地已有数周的时光,期间他曾蜷缩阴森堆栈,曾在陌生街道流离辗转,也曾蒙受无数白眼和非难。直到现在,终于挣脱了那些纠缠不息的骚动,谷辰头一次感受呼吸如此轻松。
谷辰俯视着商馆前庭。
和别人无关,这里是他的土地。
虽然每月要付十枚银通的租金,但与此相应的,他也彻底拥有了这座商馆的支配权。好比在帐篷里睡着突然被惊醒的事再不会有,也不用来来回回都像作贼般的蒙受着他人非难的视线。
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足来。
现在他再不是那整日受白眼的“吃闲饭的”,而堂堂正正在此地生活、拥有尊严的坊师!谷辰伸手抚在胸口,对习惯冷静思考的他来说,胸中涌出如许热流是影象中未曾有过的事情。
一时间找不到语言来描述心中的感伤,谷辰爽性闭上眼睛,让那股早春融冰般的暖意在胸中静静晕染。
……………………
这座旧商馆是附带小型堆栈的两层石造修建。临时不提那间尚未清理的隶属堆栈,其商馆自己的计划结构可谓实用派的规范。
举例来说,其商馆底层集中着会客室、事务室、厨房、杂物室等开放性的公共区域,而二层作为非开放的私密区域,被离开成寝室、书记室、陈列室等数间别室,在性能配置上无可挑剔。
在众人资助下,商馆各房间已被大致打理洁净。不外目前商馆的住客只有谷辰一人,有时机利用到的也只有卧室、客厅和厨房等少数区域,就整体来说还称不上恢复生机。
“呼啊……”
谷辰边打着哈欠边走下楼梯,顺手扶正了墙上挂着的不知何年代的陈旧画作。
像这类价值未知的装饰物在商馆各处似乎还蛮多的,虽然谷辰曾想过把它们当成商馆的韵味接受下来,但最终却发现自己实在很难跟前代所有者的审美有所共识。等手头宽裕后就把它们统统换掉,谷辰在心里决定着。
“……说起来,‘波纽’那家伙呢?”
走下楼梯的谷辰四处张望着。目前这座商馆的住客除他以外另有一人,也就是被谷辰取名“波纽”的壶怪。此前役工们忙碌扫除时那怂货躲在角落装死差点被当成垃圾给扔掉,因而被吓得不轻。到昨天才徐徐恢复过来,现在则不知蹦跶到哪地方去了。
“咦?有水声?”
张望着的谷辰隐隐听到厨房传来水声,走已往时正悦目到一粗陶罐子正摇晃地踩着案板、往墙角洪流缸里倒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