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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潇潇雨

第三十七章 往事难追

此处潇潇雨 断纸赊墨 3065 2019-09-22 18:18:20

    入夜,顾澄早打发顾温翎回房休息,自己守在母亲的床头,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嘴唇翕动着,呼吸着、微微哆嗦着,未曾好眠,睡得不沉。

  母亲就算是到了现在,也照旧没有措施好好睡一觉,梦里总是有什么工具催赶她,使她畏惧。

  顾澄垂了垂眸,伸脱手,给母亲掖了掖被角,刚一伸手,后背的伤口被牵动,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顾澄微微皱了皱眉,抬起腿要离去,只见妇人猛然睁开眼睛,惊讶地喊作声:“阿澄?”眼神中带着惊喜、惊奇。

  顾澄一顿,心头一喜,便弯腰扶起妇人,母亲这时是清醒着?顾澄轻轻“哎”了声。

  妇人一刻眼神不眨地看着顾澄,抬起手抚摸着顾澄的脸庞,那干枯枯涩的手掌在白皙的脸上重复摩挲着,描绘着眼睛、鼻子、嘴巴。是那般地轻柔、敬服。

  顾澄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抚摸、抬眼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一时心头涩涩的,不觉间双目通红,竟有了落泪的念头。

  “阿澄,是,是我的阿澄。”妇人的手微微哆嗦,低声哭泣着。

  “母亲。”顾澄拥住母亲,他感受到母亲身体的消瘦,拥着她也觉得空荡荡的,母亲的病怕是拖得太久了。顾澄双目一怔,是啊,母亲等不了了,他要尽快动手,才气把母亲送去舞启国。

  舞启国虽然是个小国家,可那一年四季如春,最适合母亲养病了,这冰寒地冻的寒祁,母亲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的阿澄长大了,母亲真兴奋,母亲对不起你呀,母亲对不起你啊,对不起啊......”妇人突然掩面而泣。

  顾澄细心拍着妇人的后背,慰藉着:“母亲,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

  他的寒症并不是后天所形成的,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母亲有身的时候中了寒毒带给了他,母亲因为这件事愧疚了半辈子。顾澄有时候也很怨恨,为什么寒症和父亲的严厉全部都给了他,他不能像个普通人去感受生活。

  只是因为她是嫡宗子吗?

  家里的其他孩子都可以去打马球、赛马、雪中打闹......而他在没有随医仙离开时,从来都是被禁锢在一个屋子里,念书、念书、总是念书。

  他总是透过一扇窗看见自己最羡慕的一切。

  只是这么些年他早不怨了,因为这个病,他才可以出门,去看外面的人间烟火、青山绿水,可以离开侯府。

  “我的阿澄啊,母亲何等想看见你娶亲的那一天,那一天,母亲活不到那一天了......”妇人说罢,重重咳了几声,有泪水在指缝间滑出。

  “母亲......等我处置惩罚好一切我们就去舞启国,一个有花有草、温暖舒适的地方,你会看见我穿着大红新郎服的日子。”

  妇人拉着顾澄的手,在烛光下,妇人的脸被映照地特别柔和,微微勾了勾唇角:“好啊,好,母亲等着,等着你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共白头。”

  “阿澄,不要像那小我私家,不要一次一次叫自己心悦的人满心欣喜消散殆尽,不要像他,为了权力放弃一切。不要像他,千万不要像他,允许母亲好吗?”

  她太爱顾之南了,到了最后,这爱到了极端酿成了滔天的恨。想着那些,她的心每一次都市如同刀割般撕心裂肺地疼痛。这么些年,她在他的掌控下体无完肤,如果不是因为这世上另有着她记挂的孩子,她真想一死了之。

  那年细雪微风,零国天子设宫宴,全宫同庆顾家少年将军抵御外敌,大胜归来。

  细雪簌簌下着,皇宫花园里,花妍踏雪寻梅,这冬梅绽放地傲人,煞是醒目。这宫中设宴,自是热闹特殊,花妍家族是簪缨世家,祖父是太子太傅,父亲是刑部尚书,年老在宫中太医院当值,这样的宫宴,她作为家中嫡长女自然是受邀在列。

  她正值最好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细雪漫过每一个枝头,冬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一棵树的转角处,那玄色大氅布在雪白上,一瞬间吸引了花妍全部的目光,只见那人一转身,剑眉浓眼、坚挺的鼻,他浅笑看着她。

  “女人安好,我是顾氏顾之南。”

  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少年将军,顾之南。

  花妍未曾想这位将军竟是这样的气宇轩昂,心湖里被一颗小石子投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顾之南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留下来星星点点的刻印。

  “将军安好。”花妍莞尔笑着,带着几分羞涩就要原路返回,这样与一个男子处在一个地方,除了父亲、年老,即是他了,不能失了女儿家的教养。

  花妍这般想着,转头紧了紧白色大氅要走。

  只听洁净微沉的声音徐徐道:“女人,也喜欢这冬梅吗?”

  花妍松开微微握紧大氅的手,转头又是一记温柔笑意。

  窈窕淑女,柳眉杏眼,清丽绝俗。

  “是啊,将军也同好这冬梅吗?”

  顾之南浅笑望着花妍,抬眼看着一枝梅花傲雪枝头,低低道:“爱它的坚贞和傲气,敢问女人姓名?”

  “花妍。”花妍轻轻抬起眸,眼波流转深深看了一眼顾之南,然后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花妍,这两个字在顾之南的唇间重复流转,他看着花妍的纯白身影消失在一片梅林中,悄然勾起了嘴角。

  只这一见,便决定了她终生不得安宁。

  当晚宴会中,天子为顾之南赐婚,娶的是花家嫡长女,花妍。

  一滴泪又是滑落,顾澄不忍母亲这般难受,抬手替她抹眼泪:“母亲,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酿成他。”顾澄握了握妇人的手,以示慰藉。

  妇人在一片泪意点了颔首,她不能再蒙受,她的孩子再有任何的闪失。她现在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认真地看着顾澄的脸,这样清醒的日子,她要将孩子的眉眼深深刻在心里。

  “阿澄,阿焕呢?怎么没见他?”妇人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着急地问道。

  “母亲,阿焕他还在渝国,不久他就会回来,他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点颔首,“阿澄,我把弟弟妹妹都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护着他们啊,不要再让他们活在那小我私家的操控下。”说道这句时,妇人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畏惧。

  顾澄轻轻点了颔首,应了下来。

  下半夜里,他一直守在母亲床头,看着母亲徐徐舒展的眉头,一时有种岁月优待他的错觉。

  其实等着他的照旧一片黑暗,现在听命于他的人许多,只是不知道有几个是全心全意的,他怕泛起墙头草,不允许有任何一点的闪失,关于父亲,他就不配做个父亲,顾澄暗自想到。

  深夜里,顾之南没有栽在哪个妾室的温柔乡里,他本想去梅姨娘那寻求舒适、理解以及被需要感,谁知顾温夕过来乱哭一通,惹得他心烦意乱,连看也不愿在看梅姨娘一眼了。

  顾之南徐徐拿出一卷画,画里的女人身着白色大氅,周遭的细雪染满了她眉目间的温柔,巧笑嫣然、顾盼生辉。

  她融在一片梅林,美到极致。

  这是他与妍妍初见时候,妍妍的模样。

  顾之南看着这幅画,动情地伸脱手,在花妍的脸上抚摸着,双目染着感人的情愫,轻轻地说道:“妍妍。”

  “妍妍,你给的这颗心怎么就丢了?”

  无人应答,孤灯残影。

  渝国,将军府潇湘阁内,天刚一蒙蒙亮,楚萧便自然醒了,外面下着雨,滴滴答答地滴在屋檐下,惹地楚萧不觉间竟然失眠了。

  她曾经一向好眠,睡得很熟,不知怎么今日突然就失眠,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雨也是滴滴答答的,更是扰的人心事难安,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楚萧情绪降低下来,她本是和程斯意约好今日去骑马,这雨一下,这约不知道是不是就要作废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药园回来后,她每日用饭念书脑海里总是会有意无意浮现出当归的脸,可是当归一直没有来寻她,这也是叫她难受,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退婚。

  楚萧想着端起案桌上的凉茶要喝下去,越是庞大的事越是像缠绕在一起的红线难以理清。看着掌心里的小香包,难免又想起医仙在药园里对她有过的嘱咐。

  不觉间这天就亮了,楚萧收拾出自己的骑装,刚一有消息,便见风雅、风歌掀开卷帘而入。

  风歌见楚萧衣裳穿着整齐,手里拿着骑服,一脸惊讶,上前借过衣服,收拾起来。

  “小姐,今日怎么动身这般早?”

  “难道我平时很嗜睡?”楚萧挑了挑眉,很不认同风雅的话。

  风歌上前替楚萧整了整衣服,一副认真摸样,“哪敢啊,小姐。”

  “今日外面大雨,小姐照旧要出去赴约吗?”

  “嗯,我想斯意也不会介意这雨,不想改约别日了,看这最近的天,应当是古洛的雨期来了,即是再挑时日,也不见得有多好。”

  “那小姐可要万事小心,可不能再泛起意外之事了。”风雅、风歌千付托、万嘱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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