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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苍无

第四十章 商贾之子,古森阴绵

花开苍无 海棠花城 2084 2019-10-05 18:57:12

  邱榕知道,乾国之外有一座绵延百里的千年古森,那些参天巨木在苍无之初便生长在那里,有些甚至是从旧世活过来的。也正是因为这座古森,四周诸国方有木材、种子,也少沙多水,成为苍无最富足的地域。但古森深处诡秘凶险,纵使军队入内也是有去无回,因此至多也只在森林的最外围伐些木材,无人敢再深入。

  这是乾国子民用来吓唬顽童的地方,几多乾国孩子的梦魇之处,国中诸多的传说话本均取材于此。邱榕对这古森绝不陌生,但长这么大,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古木参天,绿荫遮天蔽日,仰不见顶。低头望着前路,却是阴暗艰涩,难辨工具。林内有离奇的叫声带着回音传来,树影在地上斑斑驳驳,连成一片片晃动不安的黑影,一众人就站在古森边缘,却没人再向前半步。

  朗逸问:“没有此外路了么?”

  阿久道:“我有个旧识在这林里。你们莫怕,这拖家带口病的病弱的弱,我哪敢让你们涉险。”

  于是众人随她入林,枝繁如织,片刻间便将一众身影吞没。

  邱榕自小听多了古森的故事,远望的时候心中就止不住的惴惴不安,如今随众入林,望着树影在腿下阴森森的晃动,林中穿梭来回的风声如泣,脑中不止一次的涌上忏悔。

  但观阿久,静静地执着桃枝在手,那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只在头顶以稻草胡乱地挽了个搪塞的小包,碎发打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倒显得比他这风寒未愈之人还要病弱。她唇泛挂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对着这百里绵延的阴霾丝绝不见惧意,反倒有浅淡的期待。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枯瘦的人,举根干巴巴的树枝走在身旁,邱榕竟没来由地感应一丝放心。

  林中静谧,只有风声呜咽。这样一处草肥土沃之所,竟觅不到半只鸟兽,邱榕不禁心中好奇,正要开口相询,忽闻文欢一声惊叫。刹那身子一紧,下一瞬已然操了短剑在手,挺身在前。

  只见文欢颤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一处隐约的白色,吓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朗逸上前,拨开泥土,里头赫然露出了一副森然骨架。文欢又是一声尖叫,躲到了刹那身后。

  邱榕也随着上前,看着那骨架上残缺的衣衫说道:“是许氏的家兵。但看这衣服的样式,是许氏二十多年前的旧式了。”

  阿久神色淡然:“其实这里无神无鬼,就是有一点麻烦,入口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杵在那儿,谁都能进来。进来之后,出口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的。”显见邱榕神色困惑,便将话说得更明,“这林子一进来就会迷路,岂论你用什么要领事先准备都没有用。这儿的树木奇特,风自刮过,留不下半点气味,即是鸟兽也一样寻不到路,真正所谓的有来无回。”

  文欢大急:“那我们可怎么办?”

  “我们自是差异的。”阿久浅笑,走过文欢身旁,顺手将她的发髻揉乱,唤了声,“刹那,另有多远?”

  刹那取出铁罗盘,看了一眼道:“百来步吧。”

  阿久满意,树枝向前东南一引:“走!”

  又行了一会儿,邱榕举头,见四周全是参天巨木,与之前走过的路险些一模一样。刹那自车上取了铁镐下来,对着一处泥土挖了起来,他行动迅猛,丝绝不见疲累,却也直挖了小半个时辰,那洞直挖得两丈许深,只闻“叮”地一声脆响,阿久精神一振:“有了!”

  土下是一个精铁盒子,上头有一把怪锁。阿久有一个随身不离的小香囊,香囊上绣的桃花已然破旧,却仍是随身不离。香囊里不裹香料,而是几件要命的小玩意儿,其中一件,即是这怪锁的钥匙。

  开了锁,盒子里装的是一幅画。朗逸随阿久在这几年中看过不少言氏画卷,唯这一幅却是珍藏得最仔细的。画卷外还裹着好几层材质差异的布料纸卷,阿久一一小心地折开,方露出了里头的画卷。

  那是一幅仕女浣纱图,春日明媚的青山脚下,清丽可人的素衣女朗在河滨浣纱。

  多年来朗逸养成了习惯,看到画作竟自然地忽略了其他,只看画中的风物天气。因此一见了这画中暖和的山景,没来由地一阵暗喜。只是这画作除了所绘风物喜人之外,也无甚特殊,不知为何要得如此珍藏。

  阿久仍是将刹那留下殿后,细细地嘱咐了如何藏好画卷,那几层布和纸又是怎么样的包裹顺序,延误了好长一阵子,才领着众人入画。

  邱榕牵着阿久的手,头一次入画,心中震惊久难平复,只觉得平生所见之事加在一起,也不及现在意义,一瞬间不由得感伤:“门生先前十几年,竟都白活了。”

  文欢更是如此,自小在穷山恶水中长大,如何见过如此温暖的春日盛景,一时间竟激动得不能自制,回神间,已然泪流满面。

  入画时身处山脚,那画中的浣衣女郎正在湖边盈盈浅笑:“阿久来啦。”她身上穿着的是文欢从未曾见过的素色纱衣,轻薄如云,随风飞扬,如烟似雾。

  阿久也笑:“多年未曾打扰,如今又有求于你们啦。”

  女郎道:“你离去的这些年里,我又给你缝了好些件纱裙,这回来无论如何也得穿给我瞧瞧。”

  阿久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裙子穿上费劲得很,又不能穿到外头去,我才不费这力呢。”

  女郎不依:“你上回走时明明应的了,如今怎能忏悔?”

  阿久正要再说,忽听有人站在远处高声笑了起来:“她向来是个胡赖子,娘你怎么还肯信她!”

  众人抬头,文欢只觉得一瞬之间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青石板的阶梯蜿蜒向上,道旁的紫色绣球花横溢斜出,阶梯上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发若流瀑,面如冠玉,那样浅薄的笑意拢在脸上,这满目的春色都马上失了颜色。

  纵然在脑中假想过仙人的模样,如今发现穷尽所思,竟也绘不出这样男子来。再回首,湖边女郎身姿曼妙,明明不外十六七的模样,那男子竟唤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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