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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苍无

第三十一章 乱世之法,以杀止杀

花开苍无 海棠花城 2147 2019-09-24 12:58:34

  朗逸道:“可是在乱世,人人都有活下去的要领,弱肉强食本为自然规则,你何须强要行这仗义?”

  阿久横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问:“所以,当年蜥谷灭你宴国也是应该的了?”

  朗逸眸中一震,心中不禁绞痛起来,咬着牙根忍痛答道:“所以,这是我的仇,我自己会想法子去报。若我无能复不了国,也绝不会牵扯不相干的旁人进来。未来若有愿意为我卖命的将士,我会许他们金银和未来,可你如今为李氏出头,却又是为了什么?”

  阿久却已然起身,衣袂飘飞,眉眼如霜:“我,最讨厌‘灭族’这档子事了。人人都想要活,若人人为了一口吃食都要赶尽杀绝,这世间还会有活人吗?”

  “可你以杀止杀,不外是徒增人命而已,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在这世道,难道要我将他们聚拢起来布道说理吗?旁人打了你,你即是万般告饶,也不抵自己被人打还一巴掌记得牢。只有痛了,才会明白对方被打时的感受,只有自己痛得够了,才知道作甚‘忌惮’。有同僚死了,他们下次杀人之前才气学会‘忌惮’,不是要他们‘忌惮’他人的性命,而是要记着,你杀得了旁人,也有旁人杀得了你。屠刀不行乱挥,要‘忌惮’着它也有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日。”

  赶着这许多牛羊,纵使一夜风雪,也不会全无踪迹,况且阿久若一心要找一小我私家,用了术法又哪有寻不到的原理。当下便要走,行了几步,见朗逸远远地落在后头吃力地追着,即是一愣,忙道:“你不用随着,回去告诉刹那,牵了小白寻个落脚的地方。”

  朗逸的眸中有生硬的凉意凝结:“师父的意思是嫌我跟去碍手碍脚?我原以为你术法高深又杀戾腾腾的,千军万马都阻不住的。”

  阿久一时不明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劝道:“也不是,只是……”

  朗逸追到了她身侧,却是头也不偏地径直往前,生生打断了她:“那就走吧。”

  阿久再缓慢,此时也已查觉到了他的差池劲:“你执意要跟又是为何?”

  “若是为了让你不杀他们,你会不会光火?”

  阿久眉头一蹙,却也不复初时的激动,虽然心有不悦,却照旧忍下了性子,问他:“你向来不管我,此番又是为何?”

  “你何不问问自己此番是为何非要行这仗义?”

  “你什么意思?”

  “你适才说你最恨灭族之事,自我看来,你是恨当年江氏灭族之时自己阻止不得吧?”眼见得阿久的脸色越来越青,朗逸却并不计划停下。他似是积攒够了一肚子的怨火,此时终于顶到了胸口,不吐不快了,“李氏被灭,你便要去灭了另一族的人为他报仇,这在旧世或许是天经地义,但苍无从来行的不是这个理。难道狼群杀死了羊群,你便要为此去灭狼吗?”

  阿久长吸了口气,强按下突突跳得生痛的心口怒意,耐着性子申饬他:“他们要的只是牛羊,可以抢了工具,却不必杀人。”

  “可这世人,不是人人都得行你的理。”

  阿久终于不想再多作争辩,丢下了一句:“那便谁横听谁的。”随后身影一旋,一阵风似地刮出了老远,似是抱定了主意再不理会朗逸。

  朗逸倔强地朝着她的偏向步步行去,面如寒霜。

  他早就知道江枧这小我私家,七年来,阿久梦魇之时,碎碎念着的即是这个名字。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她把这个名字含在口中切切低语,那不时流露出的心痛,都让他如鲠在喉,难以释怀。梦醒时,她便如常地发着脾气,开着玩笑,他冒充不知,却从没在她的眼中看到过真正的欢愉。她从未曾真切开怀地笑过,她的心里藏着小我私家,那小我私家,让她的笑意没有温度。

  他从没有见过这小我私家,却已经开始恨起这小我私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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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久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关于那些从前,她未曾对他们吐露过一星半点。她不知道朗逸是如何察觉这些的,虽然他向来敏感,可到底是哪出露出了破绽,她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她有些心烦意乱,等觉察到异状的时候,心头猛然掠过“为时已晚”的念头。

  阿久举目远眺,十多里外的那棵树影,如今还在十多里外。她如风般蒙头疾行了这许久,却似是半点也没有动过。回过头,朗逸已然不见踪影,那是千里万里的白沙裹卷着雪粒,不见来路,迷茫茫一片,无风、死寂。

  这是言氏的迷途之术,本算不得高深,若非她心中烦乱,又怎会如此轻易地上当?如今醒悟,却入途已深了。

  “这乾国认真是了不起,言氏的族人扎了堆地往这儿赶。那些未来的英雄们是不是投胎时都约好了,手牵手地投进乾国人的肚子里来。”阿久冷笑着,爽性一拍大腿,盘腿席地坐了下来,向着远方朗声道,“我是族中中立,不管你保谁杀谁的,我只求自家的平安。你困着我,困也就困了,记得放我徒弟出去。我脾气欠好,若提倡疯来自己都怕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拔下束发的桃枝,在雪白的沙地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剌着。

  她说话的声音在空荡的沙海之中遥遥地散开,融进风中被远远地带走。半晌,都没有一丝的消息。

  阿久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头有青筋突突地跳得厉害,说出的话不自觉便咬上了牙:“你莫皮痒,趁着我还肯好好说话的时候,别想着把事情搞大……”

  风雪中有梦呓般的低喃:“莫来管闲事……莫来坏我事……”

  阿久惦念着朗逸的平安,虽然胸中怒火烧得腾腾的,但照旧强按着,试图好言好语地说明来意:“我本不是来坏你事的,只不外是来抱个不平,如今既然落了下风,那也不是那些个不知变通的硬脾气。我这人向来把面子这回事视若粪土。不如这样,我认个怂,就算是栽了,你放了我和徒弟出去。然后你该杀杀,该救救,我们只躲得远远的,不来过问半句。”说完了想一想,又忙补了一句,“我这人虽然脸皮厚,但却是顶守信用的。你千万得信我。”

  那飘忽的声音随风而来,如蛛丝一般细柔缥缈:“知情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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