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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苍无

第二十四章 言利如锥,慈母蛇心

花开苍无 海棠花城 3289 2019-09-11 20:16:01

  阿久听了“啧啧”摇头:“你说你指使个旁人下手也好啊。你亲手推他入湖,他泉下有知,该有何等伤心。湖水冰凉,他身子恰好,挣扎之时肯定使不出什么力,否则怎会淹死这么久,泡肿了身子才让人发现呢?”

  四姨娘受了她这么些砭骨之言,再也忍耐不住,尖叫一声:“给我住嘴!”袖子一展,白蛇张大殷红血口,在袖中向着阿久嘶叫。

  阿久板着脸,“哼”了一声:“打呀,怎么不打?不是说好了杀人灭口么?你不脱手,是不是还瓜肷着不想让人看到……或是说,你不想被逼得灭邱家满门?”

  四姨娘垂泪,举着的手哆嗦不已,那蛇在袖中不住威胁叫吼,却始终没有蹿出来。

  阿久步步紧逼,她被迫连连退却。直到身子抵上了一棵大树,退无可退。阿久抬眼一望,喃喃道:“啊,这树长得挺悦目的,叫什么?”

  “是棵桦树。”邱榕在旁轻浅地接口,“躯洁如玉,确是棵好树。可惜隆冬之季,枝叶凋零了。”

  四姨娘一愣,手指在枝干上来回地摩挲着,却不敢转头。那张霞光万丈的脸徐徐灰败了下来,如入了冬的白桦,丁零残败。她靠着树,徐徐地、徐徐地蹲坐了下来,一双手捧着脸,终于泣不成声。

  “自他生下来,我便畏惧。怕他貌美,怕他有前程。我夜夜祷祝,只愿他是个平凡的孩子,庸碌无为方能一生平安。可他……他偏生是颗惊才绝艳的明珠,掩也掩不住,藏也藏不起!”

  阿久冷冷道:“你若为他好,便不应让他如此张扬,引人注目。”

  四姨娘一脸的凄苦:“可是我更怕……怕他就是族里说的那个‘命定之人’。他越长越大,我便越看越像。若说这世间终会有一个那样的‘英雄’,除了桦儿,还会有谁呢?我怎能让此事发生,我怎能让‘他’现世!”

  阿久摇头:“你这人,真是荒唐得可怜。”

  “听闻你在族中出了名的护短,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

  “我会掩护他,无论如何都市守着他。纵使曾是‘易客’,为他平安,变作‘守家’又如何?”

  四姨娘一怔,带着些恍然:“你那徒儿听闻是当年江氏的族长,你莫是因他之故,才做了‘守家’的?”

  阿久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非易非守,一贯如此。只是如今,却越来越看不惯你们易客的行事了。你们要抹杀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怙恃兄弟,有朋友爱人,他行走世间,满身牵绊。你们说杀就杀,轻贱人命,岂非狂妄放肆!”

  四姨娘厉声道:“我们是为天下苍生!”

  “你可问过天下苍生要生要死?你可问过你儿子,愿不愿为天下献身!你说一句‘天下为大’,便能心安理取他性命了吗?二少爷摊上你这么个娘,认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四姨娘疯狂地摇着头:“不,你说得差池!”

  阿久徐徐解下束发桃枝:“对差池的,你照旧亲自问问你儿子吧。”

  转眼间,劲风四起,桃花纷飞,阿久手执结印,对邱榕道:“找地方躲起来。”

  却闻邱榕的声音自很远的门后传出来:“躲好了,仙姑放心!”

  “你爷爷的!趁我们说话,不声不响的逃这么远了,忒没义气!”

  四姨娘怒喝脱手,白蛇自袖中掠出,如洁白的闪电,裂空而过,待目光追上,空气中唯余残影。

  白色纤影在花雨中腾挪翻梭,花瓣繁疾,却每每扑空。那白影左扑右闪,向着阿久步步紧逼。阿久的花瓣追不上它,眼瞧着它已迫近己身,一咬牙,满院的缤纷丢下白蛇,齐齐向着姨娘攻去。

  白蛇没了阻隔,疾冲面门,对着阿久就是狠狠一口,阿久侧身躲过,连滚带爬地好不狼狈。下一瞬,桃花瓣已拢住了四姨娘全身,白蛇一愣,身形凝在半空,一双赤目狠狠地瞪着阿久。

  阿久一抹面上的灰土,唇角自得:“来,同归于尽。”

  白蛇犹豫不定,望望四姨娘又望望阿久,不敢转动。那厢里四姨娘大叫:“月儿,不用理我,杀了她!”

  阿久道:“你寿数三百年,皆是因她供养。若她死了,你便也活不外冬。她瞧着大义凛然,实则基础没有忌惮你的性命!她从来即是这么个凉薄的人,那夜亲手推了儿子入湖,你还看不懂吗?”

  白蛇缩了缩头,眸中的涌上伤心。它明白记得二十年前,她抱着自己又亲又抱,快乐地说着:“月儿,我怀上孩子啦!那是我和孝先的孩子,我们盼了几多年啊!”

  邱桦出生的时候,她明明那么开心,抱着小小的孩子,虚弱地望着它笑:“还好,他长得欠悦目。月儿,我这些日子,天天都在祷祝,愿老天让他生得蠢笨一些,天下可有我这样的娘吗?”

  邱桦小的时候,它时时在他的身旁盘作一团。小娃儿的身子那样温暖,带着奶香,眼睛亮亮的,似夜晚的星月。那样漂亮的一个孩子,厥后长大又成了那样温柔善良的一小我私家。它盘在她的袖中,听他着日日来向母亲请安问好,二十年来,这温暖一直未曾改变。

  可是那一夜却是这样的寒凉,似无穷无尽的深渊。它在袖中听到水声,听到他的挣扎痛苦,它紧紧蜷成一团,用全身的力气企图蒙住自己的耳朵。厥后万籁寂静,它的心却似落入了冰窑,它听到她在哭泣,连哭泣声都是那样的压抑,唯恐让人听到。

  白蛇转过头,望着四姨娘,“嘶~”它对四姨娘吐着蛇信,赤红的眸子似是在说:“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那孩子?”

  四姨娘与它心意相通,一望便知它要说的是什么,一瞬间眼眶赤红,她扶着桦树枝干,整小我私家摇摇欲坠。

  白蛇向她游去,口中嘶鸣不停,一声声地,是在质问。

  四姨娘连连摇头,目光中带着惧意:“你知道的,你随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旁人不懂,你也不懂吗?”

  白蛇的目光逐渐冰凉:“可他是桦儿,他是你和孝先那样盼望着生下的孩子。我原以为,他在你心中会是差异。”

  四姨娘痛哭作声,捂着心口,似是痛得不能自制了。白蛇却步步相逼:“桦儿引来易客之害,你同为易客眼瞧着却不能脱手,那些夜里是如何的苦痛。你引来守家,我以为你是想借她的手救桦儿的。可是她救回了桦儿赶走了言悦,那孩子却被你亲手害死了,究竟是为什么?”

  “我原以为,他迷恋言悦,余后半生应该会就此一蹶不振……可是那一夜,他却跟我说他想通了。”四姨娘的目光空空地瞪着阿久,大颗大颗的泪就那样无知无觉地滚落下来,“他说你说得对,困于一个女子的容貌确实肤浅可笑。世间有如此多的事,堂堂男子怎可如此?他是个说到做到的孩子。我懂他,今夜之后一定振作。以他之才若是真的想做什么,定然能成。族中相传的英雄便要现世,我如何能允!”

  “现世便又如何?”阿久在旁冷冷一笑。

  四姨娘也随着一笑,泪光中带着倔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这些守家向来即是如此,偏安一隅,不思进取……情愿守着这穷山恶水混沌渡日。”

  “我只知道,纵使身处仙境,身旁却再没有你在意之人,那仙境再美,与枯海荒山何异。我不知旁人‘守’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守的人是谁。他在哪儿,我便守着哪儿。”

  “他在哪儿……我便守着哪儿……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四姨娘苦笑着,神色渐尔癫狂,半晌,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这样厉害,忽一转身,掠起邱桦酷寒的尸身,白蛇化作一道瓷色的怪风,卷着二人升腾上半空,转瞬间再无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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