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呼吸声，破风声，都没有了。盖聂凝神半晌，才确认那人已经毙命。

　　“你做什么！”端木蓉还被他抓着手腕，用力一挣，竟没有挣脱。

　　盖聂这才意识到他情急之下举止逾礼，连忙松了手。端木蓉虽然有些羞恼，却也没有真正动气，刚刚那一瞬千钧一发，究竟多亏了盖聂机敏。

　　“冒犯了。”他微一颔首，便赶忙向庄园外走去。

　　不远处果真有一具尸体，胸口暗器尽没，已气绝多时。盖聂扳过他的头颈，在后颈处，赫然有一处蜘蛛纹样。

　　罗网？

　　竟派了罗网杀手来追杀他……嬴政不知对他是看重照旧恨极，居然出动了罗网的杀手，跟踪到镜湖医庄来杀他！

　　这时端木蓉也跟了过来。她虽不知此人隶属于谁，但就从能够隐藏气息如此接近来看，想必也是一个妙手。既然是针对盖聂脱手，多数就是秦国的追兵。

　　隐世的镜湖医庄，此时怕是已经危机四伏。

　　一时静默，半晌，盖聂才开口，“我会尽快带天明离开。”

　　继续在这里留下去，他早晚会连累端木蓉和月儿，为今之计，只有立刻离开镜湖医庄。端木蓉眉头微蹙，没有说话，她自是明白此时让盖聂离开便可保得此处平安，只是盖聂伤重未愈，这时离开，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大叔！”正想着，天明已跑了过来。

　　一同跑来的另有高月，两个小孩气喘吁吁神情紧张，似是遇见了什么提心吊胆之事。

　　“大叔，”天明连忙说道，“我和月儿看到一只白色的大鸟飞已往，鸟上面另有一小我私家！他是不是秦国来的坏人？”

　　盖聂心胆一震，背后登时升起寒意——若说适才的罗网杀手让他有了警觉，那么天明此时的话，便让他有了真切的紧张。

　　他知道天明口中的人，是白凤。

　　昔日韩国百鸟刺客组织的成员，之后加入流沙，成为了韩国禁卫军统领。韩国覆灭后，他作为卫庄手下，与赤练共为逆流沙的焦点成员，赵国动乱以及新郑叛乱，包罗前不久的燕丹之死，都有此人的加入。

　　白凤找到了镜湖医庄，就意味着，卫庄也已经要对他下手。

　　他环视一周，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某一处上。他随手拾起一段枯枝，凌厉一掷，随即便有一只鸟儿应声而落，那鸟被枯枝贯串了身体，在地上扑棱几下，便不动了。

　　“这是……”高月一惊。

　　“这是谍翅鸟，专司监视转达，”盖聂严肃道，“你们遇见的那小我私家虽然不是秦国的追兵，但也是极其危险的人物，此处已经不能停留，我们需要立刻离开！”

　　端木蓉看向他，“是流沙的白凤？”

　　盖聂点了颔首，“白凤能够命令百鸟，这谍翅鸟即是他密查消息常用的手段，镜湖医庄已经袒露在卫庄的视线之中，此处危险，你和月儿也要迅速离开。”

　　端木蓉点颔首，立即对高月说道，“月儿，你去收拾一些重要的工具，我去找一辆马车，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高月虽不太明白，但也立刻颔首，跑进屋里。盖聂看向端木蓉，沉声道，“端木女人，我们走相反偏向，卫庄目标在我，我来引开他，你和月儿尽快赶去平安的地方。”

　　“未必。”端木蓉目光极冷，“只怕卫庄的目标未必只有你一人，你和我一起走，去墨家机关城。”

　　“这……”盖聂一怔，那岂是他能去的地方？

　　“流沙恶名在外，卫庄和他的手下也是武功高强，”端木蓉继续道，“一旦我和月儿遭遇他们，也是凶多吉少。你既然是剑圣，想必与卫庄也有一战之力，你护送我和月儿已往。”

　　这话不是没有原理。论武功，端木蓉绝非卫庄的对手，万一遭遇流沙，反而越发凶险。他护送端木蓉到墨家规模，待她宁静，他再走不迟。

　　“大叔……”天明察觉到气氛压抑，小心道，“那这个，是不是也是那个坏人的工具啊？”

　　他摊开手掌，是一枚白色羽毛。

　　“这个叫鸟羽符，是谍翅鸟用来追踪的线索。”盖聂拉住他的手，“天明，你去检查我们所有的物品，通常发现这种羽毛，一律毁掉，明白了吗？”

　　天明眼神坚定，点颔首，“放心吧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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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疾驰在悬崖峭壁的小路上，一刻不敢停歇。

　　盖聂紧握缰绳，驾车疾奔在悬崖边狭窄的小路上，端木蓉在车里抱着月儿，心头虽然有些不安，却也依旧冷静冷静，神色如常。

　　马车一路颠簸，速度极快，但还算平稳。帘子晃动间，端木蓉抬眼，便看见盖聂的背影宽阔安然，如山岳般巍然不动，心中又莫名多了几分踏实。

　　或许是知道此人武功高强，或许是知道此人一诺千金，总之，尽管明白盖聂与墨家不是朋友，但此时现在，她愿意去信任这小我私家。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利长鸣，随即便有狂风卷起。马车剧烈晃动，紧接着即是天明惊恐的声音：“大叔！那只怪鸟又来了！”

　　巨大的白鸟遮天蔽日地飞来，马车与其相比渺小如蝼蚁。它探出利爪，将正在奔跑的马匹擒住，之后振翅一起，马匹连带马车都被带离了地面。盖聂当机立断，拔剑便斩断缰绳，同时又向车里的端木蓉喊道，“快下马车！”

　　马车左右摇晃几欲颠覆，端木蓉被来回冲撞，基础稳不住身子。听了盖聂的话，她一手抱住月儿，另一手扳住车架，奋力向外探身世体，而甫一探出车外，她便惊出一身冷汗——马车摇摇欲坠，泰半都挂在悬崖外了。

　　“端木女人！”盖聂急道。

　　她抬头，就看到盖聂正向她伸脱手，眼中明白是真切的焦急。她并不忸怩，爽性利落地紧紧握住那只大手，随即身体一轻，整小我私家连同月儿都被拉到了宁静的地方。险些是同时，破损的马车向悬崖下坠去，几声分崩离析的碎响后，再也没了消息。

　　她的心脏怦怦跳着，连忙看向高月，“月儿，还好吗？”

　　高月似是受了惊吓，点了颔首，没有说话。

　　“流沙追上来了，白凤此时就在四周。”盖聂沉声道，“我已检查过马车，又清理了周围所有的谍翅鸟，选得也是偏僻小路，白凤如何能追上来？”

　　“白凤在流沙中本就擅长追踪，或许他有其他的手段。”端木蓉想了想，说道。

　　盖聂神情严肃，对她的推测也是将信将疑。他等了片刻，那只白鸟却在掀翻马车后一去不返，再没了踪影，莫非，白凤也已经离开了？

　　流沙如此紧密地追踪他，又怎么会只为了损毁一辆马车，拖延他的行程这么简朴？

　　众人步行了一阵，走到了一片临崖开阔的地方。无论如何，此处总会更宁静些，至于之后要怎么赶路，他还须另做计划。

　　“月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突然，天明问道。

　　高月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手却握得更紧。端木蓉察觉有异，便伸手去拿，“月儿，是什么？”

　　高月手一抖，那物事便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正是一枚白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