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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流沙秘史 顾望星河 2233 2020-01-04 23:14:29

  盖住鲨齿的,是非攻。

  燕丹双手握住非攻,肩膀微颤,虎口也流下一缕血来。他运起全部力量,堪堪阻下这一剑,却也已是强弩之末——鲨齿的剑威,不是他轻易能够蒙受的。

  他能感受到那一股冲力已击伤了他双手的经脉,犹如徒手抵住山崩,隐隐作痛。

  “太子!”高渐离亦大惊,连忙扶住他。

  非攻再一次变化出了剑的形态,三尺剑刃,正卡在鲨齿另一侧的剑齿上。两剑交织,各不相让,如一场生死的坚持。

  突然,卫庄笑了。

  “你可知,鲨齿为何被称为妖剑?”他徐徐道。

  这时一旁的班大师猛地了悟,立即急切向燕丹喊道,“殿下,快撤回非攻——”

  然而,已经晚了。

  卫庄持剑的手微一用力,非攻的刃上已泛起裂痕,“因为天下利剑,鲨齿皆可断!”

  话音刚落,非攻的剑身便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燕丹连忙撤剑,但其时已晚,数枚金属碎片炸开在非攻刃上,半截剑身颓然掉落下去——

  非攻,断了。

  鲨齿剑背那一侧剑齿并非无谓的装饰,恰恰相反,那是天下利剑的克星。奇特的结构,加之卫庄自己的力量,使得鲨齿虽为剑,却可断剑,无人可阻。

  燕丹眼睁睁地看着非攻折断在自己面前,心神俱颤,无法行动。

  “如此,你这把墨家的至尊武器,另有用吗?”卫庄语气淡淡,隐有一丝挖苦。他如有居高临下之势,已胜券在握,只看着对手弥留挣扎。

  非攻成也机巧,败也机巧。

  正因为小巧而变化无穷,所以每一毫金属,每一厘木头都有不行或缺的作用。但凡缺了一分,都市影响其他机关的运作——或者说,使得其他机关再无法运作。

  而如今非攻断了半截,偌大一截零件的缺失已使整个武器几近报废。这所谓的至尊武器,已经毁了。

  卫庄漠然看了看高渐离,又看了看班大师,最后目光落在了燕丹脸上——这一夜,终于照旧以他的胜利结束。

  燕丹试着启动非攻,果真,残余的部门仅仅变化了几下,便停住了,酿成了不成形的一团。他手一颤,非攻便掉到了地上,他亦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结束了。”卫庄冷冷说道,慢慢举起剑。

  高渐离掉臂一切地冲了上来,班大师亦拉住燕丹试图最后的逃脱......然而卫庄早已筹谋好了这最后的一击,第二记横贯八方威力越发巨大,发作在所有人眼前,强大的剑气激荡着整个宫殿险些摇摇欲坠,宫室部署在一瞬间尽数摧毁——三人全部被剑压击飞出去,重伤,血浸衣衫。而卫庄仍未停手,他紧盯着燕丹,在剑气余威未散众人尚无力回转时,扬起剑,如携雷霆万钧之力,劈面向燕丹头颈全力一斩——

  猩红温热的血,溅满了鲨齿整面剑锋。

  多年为质积累的恼恨,谋划刺秦潜伏的孤勇,身为太子对国的挽救,身为丈夫对家的辜负,以及他的爱,恨,利用,背弃……燕国太子,燕丹其人,这一生的荣耀羞耻柔情坚强,都结束在这一剑的鲜血之下,再无波涛。

  “不——”突然,一个童音凄厉地撕破死寂。

  卫庄凌厉地向声音处一望,与此同时,漫天银针暴雨一般向他袭来。他提剑挡下,并不在意,只是直直向女童奔去,鲨齿尚在滴血的剑刃,正指着女童的头颅。

  端木蓉险些心胆俱裂,再来不及反抗与逃脱,只能一把抱住女童紧紧护在怀里。卫庄作势砍下,剑锋有意慢了几分,果真,一柄剑横飞过来,全力打偏了鲨齿的偏向,直钉入一边的柱上。

  “端木女人,带公主走!”高渐离拼尽全力,向那个偏向厉喝道。

  从鲨齿下捡回性命,端木蓉也不再迟疑,抱起女童便冲出宫殿。身后一室废墟满地鲜血,都像这一夜深沉的噩梦,避之不及,不敢转头。

  高月的哭声已经嘶哑,她亲眼看到,那小我私家,那把剑,在父亲的身上带出了大片喷薄的血。

  蓉姐姐告诉她王宫已经不再宁静,要带她去镜湖医庄。可她在和母妃离别后,左思右想,照旧想去见一眼父亲,告诉他,自己要去一个此外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她趁着各人不注意偷偷跑回了太子殿,正欲踏过宫门唤一声父亲,就看到了今生的梦魇。

  今后一生她都再忘不了那一幕,那个有着白色长发的男人,用一把尖锐又怪异的剑,杀死了她的父亲。尽管厥后她明白那小我私家的苦衷,明白那小我私家的本心,知道了那小我私家所有的故事,也知道了这一晚所有的真相,可是这一夜给她留下的阴霾,却终究一生都难以消弭。

  卫庄没有再追,就那么看着那位小公主哭着被抱走。

  他有一瞬间的模糊,似乎当初的那一场刺杀,也是这样的落幕。

  他似乎也杀死了一小我私家的父王,也有一个公主,在最血腥的一刻闯了进来。她也在流泪,也在伤心,而他同样这么漠然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而这个女童......她是燕国的公主,是焱妃最放不下的女儿,是前一刻还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王室贵胄。她的年纪,又比那位公主小得多,那一幕,不知又会让她恨他几多年。

  若是让焱妃知道他给高月公主留下了如此阴影,焱妃恐怕会就地咒杀他的。

  半晌,他提着剑,捡起地上的肩负,走了回去。

  太子殿毁了泰半,高渐离与班大师奄奄一息,而燕丹倒在血泊中,尤为惨烈。他面上至颈部被鲨齿劈出极深的伤口,血流如注,而身上大巨细小的伤口不行胜数,似难以生还。

  他另有最后的一分气息,艰难地震了动手指,却无力再做任何行动。

  卫庄打开肩负,手一扬,那件流光溢彩的孔雀羽披风便盖在了燕丹的身上。华美的雀羽沾了浓重的鲜血,色泽一寸寸消失,而燕丹看着身上的披风,徐徐失了光线的眼中,突然又挣扎着凌厉起来,“你......你将绯烟......”

  卫庄冷漠地看着他,“她最后惦念的事情,是将这件衣服给你。”

  “不......不行能,你不行能伤得了她......”燕丹剧烈地喘息起来,似是突然有了极大的痛苦,“她与流沙无冤无仇,你又何须......不,她也不会输给你,我知道的......她没有对手,谁都动不了她......”

  他喃喃着,不知是说给卫庄听,照旧说给自己听。透过眼上的血色,他所看到的鲜红的世界里,雀羽只有昏暗的颜色。他深信那个女子鲜有人敌,可此时现在,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却在他心中疯狂叫嚣着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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