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啊……白凤想着他初见她的样子,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能为了一小我私家如此卑微。或许,简直是喜欢的极深的。
“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先回去,有卫庄的动向我明天告诉你。”白凤开口道,说着便要走出房间。他那时让禁卫军随着樊监,说是护送,实际上也是为了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过了这一晚,他们自会向他禀报的。
“等等,”红莲突然作声,“你今晚宿在西别院。”
白凤转头看她,眉一挑。
“我知道你现在另有府邸,不必住在西别院。”红莲背对着他,不去看。自从白凤当上禁卫军统领,韩王早已为他下派了府邸,他不在西别院已经多时,“不外今晚我府周围定会有人监视,你现在出去,照旧会被看到。”
“连你父王身边那个侍女都看不到,他们会看到?”白凤反讥。
红莲被他说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想最快知道卫庄的情况么?何须含血喷人。”白凤笑了一声,一枚羽毛在他指中翻来覆去,寓意隐隐,“住便住,只不外你今夜难眠,不要来打扰我才是。”
红莲被他戳中了心事,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白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自顾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跟这间西别院,还真是解不开的缘分。
······
庭院深深,撒遍天光。
红莲望着远天,看星色黯淡,看破晓初上。夜色凉如水,她默默地看着月转星移,直到天光乍破。这一夜漫漫无尽头,而在不眠中,又飞速流逝。
白凤说的没错,她这一夜难眠。
相隔不远的王宫里,她牵挂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许多事情她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推测,而越推测,越不安,最终夜不能寐。她羡慕白凤灵通的消息渠道,于是将他留在府中,权看成自己的线人。
不怪白凤讥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她是高尚的红莲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宫中她掌握众人的富贵生死,无人敢违逆,于是她任性娇纵,自以为万物皆唾手可得。如今,她为了一小我私家,忧心思虑,欺上瞒下,虽然可笑。
可她爱上了一小我私家,或许就会变得可笑了。
有人是你命里的劫,你会为了他脱胎换骨。红莲欣然迎接着她的劫,将一颗心都放在了那小我私家身上,纵然外人讥笑,但她甘之如饴。
白凤走到她院中,便看见她这般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初现的朝露。
果真......
她眼下有淡淡乌色,眼中血丝密布。她脸上疲态明显,然而焦灼也明显,或许她不是不想睡,是真的睡不着。
本想吊一吊她胃口的,终是不忍。
见他过来,红莲直起身,看着他,却不说话。她目光平静,望向白凤,或许也是有不想欺压他的意思。然而白凤照旧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淡淡祈盼,纵然她试图掩藏,也不行制止漏出来。
“禁卫军回了话。”白凤开口,打破缄默沉静。
红莲不说话,静候下文。
“昨夜简直是韩王召他,在寝宫。在进宫前有人搜过他的身,或许是为了找那个盒子。”白凤的声音平静无波,“他们说了整晚,其间似乎有争执。其他的禁卫军也不知道了,究竟他们最多只能在宫外守卫。”
听罢,红莲照旧不说话。许久,她才开口,“然后呢?”
白凤扬了扬头,似是不解其意。
“你昨晚让禁卫军随着进宫不外是掩人线人,掩的是你在他身上放了鸟羽符。”红莲淡淡道,“然后呢?你的谍翅鸟,告诉了你什么?”
昨夜那只白鸟飞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但她却注意到了。因为白凤突然开口,且召来了禁卫军,所以樊监等人的心思都被禁卫军吸引,却忽略了一只白鸟同样随着白凤的行动泛起。白凤与他们说话使他们疏散心神,于是谍翅鸟便乘隙将羽毛留在了卫庄身上。
一场声东击西,她全程入目。
白凤笑了笑——说她智慧,她有时笨得无解;说她笨,她有时偏偏又智慧得可怕。
“你说对了,我在卫庄身上留了鸟羽符。”他坦然,衣摆飞扬,自如潇洒。
“你父王昨夜召他,是为了问他苍龙七宿。韩非研究苍龙七宿已久,且你父王知道他与韩非交好,就想从他嘴里问出苍龙七宿的秘密。结果......”白凤微微一哂,“卫庄矢口否认,称从来没听韩非说过苍龙七宿。韩王恼怒,便就地派身边侍女来向你要那个盒子,说卫庄与韩非黑暗视察苍龙七宿,证据就在盒子里。”
红莲觉得嗓中干涩,不能言语,“......然后呢?”
“然后?盒子里的工具被你调了包,你父王看见的,虽然只是丝绢而已。”白凤耸耸肩,似乎可以看见其时韩王恼羞成怒的样子。
“那岂不是......”红莲却不能像他一样无谓。她的父王她很了解,卫庄让他如此尴尬,那他定是要睚眦必报的。
“卫庄的实力你父王很清楚,他不敢撕破脸的。”白凤知道她想说什么。一个能杀了姬无夜的人,照旧纵横的门生......韩王就算再恼怒,总也是惜命的。
禁卫军在宫门口守了一夜,终于在凌晨时分,看见卫庄安然从宫中走出来。
红莲不语。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事情如白凤所说的一般。
“不外,看卫庄的样子,他似乎......还真知道一些苍龙七宿的事?”白凤的语气少了先前的谑意,而沉了许多,“他带着韩非的著书回来,不让韩王知道,又不向韩王认可苍龙七宿。莫非,他和韩非真的和苍龙七宿有关?”
闻言,红莲看向白凤。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推测。
“那卷竹简,简直是我哥哥亲手所写。庄或许也不想让这竹简落入我父王手中。”红莲识得韩非字迹,沉吟道,“只是,我昨天看了那竹简好几遍,里面都是一些治国之策和寓言,并没有提到什么苍龙七宿!”
“既然是秘密,虽然不会显而易看法被人看到。”白凤闲闲道。
两人一时无语。苍龙七宿的秘密,涉及当世七国,规模之广,险恶之深,都是他们之前无法想象的。如今,流沙终于也牵涉进了苍龙七宿之中,置身天下之争,不知是福是祸。
奢靡的锦缎下掩藏着涌动的暗流,一旦锦燃成灰烬,不知有几多人会被暗流吞噬。
他们都是乱世中的草芥,随波逐流,身不由己。聚散流沙,尚不知能否从命运手掌中逃脱,觅得一线生机。
天涯路远,可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