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道：“若你学的欠好，我就罚你到京中酒肆，多听那些说书人讲说话本。如此，你尽可以玩的够了吧。”
……谁家求官是为了玩啊！
如今的天子已经越来越不像天子了。他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老太爷，行事自在散漫，无忧无虑，喜怒形于色，最大的愿望就是调养身子多活两天。
甚至在夭桃看来，他比成父还要平和慈祥的多。要不是宫殿仍然是精美的，夭桃完全不会想到这个随意穿着半旧衣裳，囚首垢面的老人会是天子。
夭桃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和太监们一起，穿着粗布小袖的上衣浇菜。
很显然太监宫女妃子们都很喜欢天子这副样子，没有架子，也不大发脾气，更不罚人。比起数年前不得不战战兢兢服侍他的情形，现在简直不知道好了几多。
但是天子自己就不应该具备这种融入群众的特质。天子这种生物，一旦不能让人心存敬意或者畏惧，对底下的人立刻就能完全没有约束力。
宫中的人觉得现在的天子很好，替他处置惩罚朝政的臣子可没这种意识。亏空银两中饱私囊，甚至于收受行贿卖官鬻爵，都不是一例两例。这些人险些是果真进行着这样的运动，完全没把天子放在眼里。
不外天子自己对这些也未必在乎。
人说老小孩的话，约莫有一定的原理。天子现在做事完全是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兴奋。天子对能使他开心的人险些是有求必应，因为他要以这样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减轻他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
就好比说他极其马虎地允许给夭桃派官的事情……
算了，这种属于夭桃利用了他的心态，欠许多几何说，否则会给人一种端起饭碗用饭放下饭碗骂娘的感受。
总之，如今夭桃是奉了天子的旨意，去城外乡村里替天子视察。
虽然无论看到了什么，原样学给天子听都是不行能的；要说编点天子爱听的太平故事，夭桃凭空也编得出来，但留在侯府里显然还要遭抵家里的连环催婚，这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
为了远离催婚，夭桃拿着鸡毛适时箭，直接告诉成父，是天子叫她出城，看看田亩人家怎样过活。
至于成父疑心天子为什么要派这样的事情给成规则，转头进宫时便向天子询问的事情，夭桃是不知道的。
夭桃要去往的村子，叫做“祥庙低”。那个乡村有一泰半的地是立室的，由立室的一支旁系在村子里进行治理，每年收了租子和生产给侯府立室，再由侯府分发给他们一部门。重复倒腾，麻烦得很。
之所以选这个村子，是因为没有立室人直接治理的地方成父和兄弟们都不许她去。
夭桃坐在车里颠得骨头疼，为了转移注意力，向宁忠问道：“那边有个山丘我是知道的，村子叫这个名字，是那山头有个庙么？”
宁忠也不知道，推断着夭桃的意思，胡乱猜道：“郎君一向明白最多，既然这样说，那必是有庙。”
成规则人老实，却极爱听好话——这也不奇怪，没有人不爱听人夸奖，只是只有老实人体现出来。家里生怕他被从人欺住，给他选的随从也都是些缄默沉静勤快心有主子的。可这样的从人有许多都不大明白察言观色，夭桃这次出城唯一带的宁忠就是这样的人。
最终照旧车夫愣头的兄弟，叫做全寿的，知道夭桃想听人闲话，说些故事，接口道：“有，不瞒小郎，从前那山头确实有个庙。整个庙上下内外全是好砖瓦造的，屋顶是红瓦，墙壁是青砖，就那样露着也不涂，连地上都铺着整块的好青砖，一锄头敲下去都不碎。到了现在，四周的庄子里另有人去挖那里的砖头使，别看多年了，比一般新造的还结实。有人说梁员外叫人仿着烧了一窑，也赶不上。”
“那庙是前朝供奉邪佛歪道的，本朝的上将军王英明神武，前朝妖孽不能反抗，便把塑像砸了，把那些芯子烧成灰扬了。那个歪神，前朝妖孽似乎管他叫什么人面祥瑞福寿宽大天王爷爷，另有许多的字，小人记不得。如今知道这些，照旧小时候在村里听老人讲古，偶然记下的。”
全寿兄弟正是身世在祥庙低。他们原本是佃农，两人小时候有一次偷了一只羊骑，被祥庙立室当家的看见了。当家的觉得有趣，便教他们骑马驾车，更给他们找了门路，叫他们去侯府做车夫。
这两小我私家算是成侯府的雇工，并不是奴籍。成侯府对下人也不苛带，事也不多，全寿经常悄悄去接些私活。
小时候听的说话全寿早不记得了，这些故事其实是在跟私活的客人闲聊的历程中拼凑出来的。
“那庙里的修行人最有趣，虽然也同本朝的僧人一般的头秃无毛，却从不念经，也不坐禅，欠好香油馒头，倒喜爱酒肉……”
全寿的口才极好，就着他记得和猜到的一点工具，胡乱编着，竟说了半路，且不叫人厌烦。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念过书，言语粗鄙，他其实满可以上大户人家的府里说书，或者自己杜撰些传奇故事。
“说实话，我觉得他写小说比我要好一点。”夭桃悄悄对夭夭道，“就一点点。”
夭夭：“别和我说话，我晕车。”
“什么？可是这只是马车呀。”夭桃说着说着觉得不太对劲，“嗯……这对话让我有一些糟糕的联想……算了你晕吧。”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这玩意晃悠的这么厉害谁不晕啊……”夭夭翻了个白眼，找了个远离头顶蛛网的地方躺着，“我关闭一会五感的话你不会失事情吧？最晚明天我就回来。”
“……应该……吧。”虽然夭夭平时也不大说话，但知道她在一边看着，也知道她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措施解决问题，总能让人放心。
眼下夭夭一时会有完全不能关注她的情况，让夭桃有点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