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大是黑老大，虽然不会是个糊涂人，他这下知道，自己肇事了。
大明养士二百多年，虽然秀才不如狗，举人满街走。但秀才就是秀才，那是见到县尊都能平坐攀谈，即即是犯罪，要责打他们，那也不是县令能打的，那要这个秀才的座师出头。也不能打屁股，那是羞辱斯文，而只能打手心的存在。自己怎么就伤了个秀才呢？这可是罪，真的是罪，而且照旧大罪，如果州府认真起来，那就是死罪。
这下事情大发了。真的大发了。
不外这时候钱老大猛的想起，冲着扑上去检察伤情如何的里正，倒在地上的秀才高声辩解：“我的刀没有砍到他，你看看，我的刀上没有血。”
但这时候，那个里正哪里另有心去管他的刀上有没有血，这秀才可是府尊都看重的神童，可是这几条街的骄傲啊。这下，让这个泼皮给砍了，万一有个好歹，那自己也就逃不脱关连了。
赶忙抱起地上的小秀才，紧张的询问：“小秀才，你怎么样啦，伤在哪里啦？快给我看看。”
结果倒在里正怀里的毛玉龙哆嗦着手，指着还在一脸迷茫的钱老大，颤巍巍有气无力的道：“你，你，你敢杀我——”然后，白眼一翻，晕已往了。
而这时候，一阵女人的哭喊猛烈的传来，从门里再次冲出两老一小三个女人，发狂了一般扑向了倒在地上的小秀才，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摇晃着。
钱老大这时候已经不是蒙圈，而是彻底的傻了，满身哆嗦着辩解：“我没砍到你啊，我刀上没血啊，再说了，小秀才你不能血口喷人啊，即便我砍到你，我也不外是误伤，怎么是要杀你呢。”
这个罪名太大了，自己在这几条街上横行犷悍，虽然每年每月都要向官府衙役缴纳份子钱，但即即是这样，这杀秀才的罪名一旦被这秀才咬死，那自己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钱老大可是心知肚明的，对于自己这些泼皮破落户，不外是那些衙役官员养的一批敛财的狗，真要是翻脸，不管自己有多大的实力，转眼间就会被官府弄的灰飞烟灭啊。
正在这时候，远远张望的几个衙役似乎听到了里正的嘶喊，其时压着腰刀冲了过来，对着那些泼皮一顿刀鞘：“闪开，闪开，没了王法吗？赶忙闪开。”于是也感受大事欠好的泼皮们，也没了往日的嚣张，乖乖的闪开门路。
那几个衙役跑到现场，钱老大立刻上前恳求：“王都头，我真的没杀这个秀才公啊。”
王都头平日没少吃了这个钱老大孝敬，尤其这钱塘县河府在一起，凭据体例，衙门里的人手严重不足，平时这街巷治安收费，照旧要依靠这些泼皮的。但今日这事情似乎不妙。
于是连看都没看钱老大一眼，直接蹲在地上翻看毛玉龙伤势。
伤口真的在脑袋上，秀才方巾已经裂开，刀口很长，脑皮照旧人身上血液流通最快的地方，只要一个小口子，那血就会止不住，这个刀口竟然有两指多长，那血就流的更多，多到触目惊心的田地，都将这小秀才半个身子染红了。
但仔细看了再看之后，这个都头心中纳闷，以他多年的经验，这刀伤如果在头皮上有两指多长，那凭据脑袋的弧度来说，就已经深入头骨，可这刀伤却只是破皮，基础就没伤到骨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效果，那只能说这个伤口是小心的划开的。难道钱老大另有了这样的分寸绝学吗？
不外这时候可不是研究这事情的时候，必须立刻救人，控制局面。
对着里正高声付托：“赶忙将秀才公抱到屋里，赶忙派人去药堂请郎中。”里正立刻允许，和赵老爹一起，七手八脚的将毛玉龙往家里抬，然后付托已经吓傻了的三儿：“还愣着干什么，赶忙去药堂请郎中去啊。”
三儿这才缓过来，丢下梢棒，一溜烟的冲向了药堂。
付托完这些，王都头对着身边的兄弟大吼：”还愣着敢什么，还不将凶犯钱老大和静街虎锁了，其他人等也都蹲下，等着处置惩罚。“然后走到钱老大身边，很是玩味的对他道：“我的钱老大，你跟谁过不去都成，干嘛跟个秀才，照旧号称神童的秀才过不去？就你那混脑袋，怎么玩得过人家秀才的脑袋？这次你玩大了，对不起，不是兄弟不资助，实在是帮不了了。”然后哗啦一声，也不管苦苦恳求辩解的钱老大，直接锁了。
各人将毛玉龙七手八脚的抬到了屋子里，放到了床上，看到儿子面如白纸，气息奄奄昏厥不醒，其时娘直接哭晕已往了。
正在各人忙乱的时候，三儿背着医生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医生来了。”
医生年纪不小，被三儿这一顿颠簸差点背过气去，但是，秀才公失事，哪里还敢喘息，第一之间就抓住了毛玉龙的手，准备给他切脉。
结果，毛玉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脸焦急的道：“赶忙救我娘。”
医生就一愣，这不是伤势严重昏厥不醒吗，怎么他娘一晕，这个小秀才就立刻清醒了呢？不外既然这个清醒了，那个晕倒着，照旧先抢救晕倒的吧，横竖自己来就是抢救晕倒的，管是谁晕倒呢。
银针扎穴，娘就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向了躺在床上的儿子：“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让娘怎么去地下见你爹啊，怎么对得起毛家列祖列宗啊。”
毛玉龙就揽住娘的胳膊慰藉：“没事的，不外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的，就是血流的多些，一会喝点红糖水也就增补过来了。”
看到儿子头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再看看儿子虽然面色苍白，神情有些萎顿，但说话眼神还都正常，娘这才放心。然后一转身，不是先谢谢给毛玉龙诊脉的医生，而是跪下，向着北墙上那个发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磕头谢谢，那虔诚，连被冷落的医生都说不出什么。
“秀才公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不外是皮外伤。”检察号脉一番之后，医生施施然撸着胡子摇头晃脑的下了定论：“不外血脉亏损，需要大补，因此，这人参鹿茸，当归灵芝——”
“打住，千万打住。”毛玉龙一骨碌爬起来立刻打住了医生的话头，这是准备一次将药房名贵药材清仓的节奏啊，这样下去，还不立刻一病返贫？
“经济实惠的。”毛玉龙就充满了殷切的希望。
结果老医生震怒：“要想活命，必须如此。”然后看看四周状况，家贫如洗，没的敲诈，就恨恨的道：“白萝卜就红糖水。”
娘见医生生气，忙上前连连陪着不是，赶忙从床下拿出藏钱的瓦罐，在里面随便抓了一把铜钱，塞给医生：“对不起，都是我儿年少不懂事，还请老医生原谅。”
家有病人，天可冒犯，地可冒犯，就是医生不行冒犯，这是本份。
医生接过诊金，看也不看的丢在了药箱里，然后站起来，对着三儿道：“背我回去。”
结果还没等三儿允许，一个声音却道：“这个恐怕不行。”
各人抬眼望去，却是王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