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门口,张陌尘走了进来。
衙役们一见是他,纷纷露出敬畏的神情,没人敢再往前一步。
“独孤泰。”
张陌尘冷冷望着独孤泰,道:
“这三人是你招来的除鬼法师,鬼尚未除,你却要拿他们开刀了么?”
“张大人,”独孤泰面不改色,“你说过,鬼魅乃世人杜撰。
怎么如今,你倒体贴起这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来了?”
张陌尘不答,看了眼洛羽儿等三人:
“破案正需人手。
这三人,我要了。”
独孤泰冷冷一笑:
“终于想起破案的事了。
好,那么张大人,自从你上任代县尉以来,这大段的日子里,都去了哪里?
案子的头绪和进展,又在哪里?”
“我查了孔原。”张陌尘冷冷道。
堂内的众人,有些愕然。
这张大人只是刚来到而已,怎么他也说起孔原来了?
“已往一段时日里,”张陌尘道,“我以平民的身份明察暗访,已基本查明,这桩人头鬼案的罪魁罪魁,极可能就是‘翁伯’帮会的头目,孔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独孤泰道。
“犯上作乱,独霸上邽。”张陌尘道。
赵寒目光一凝。
这位张大人,居然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他又是怎么想到的?
“证据何在?”独孤泰道。
张陌尘道:“其一,‘翁伯’的势力近年来越来越大,民间的声望日隆,险些每处坊市都有其人马,有席卷上邽之势。
坊间,早有其想要‘扶摇直上、更进一步’的传言。
这是‘源头’。
其二,近来该帮运动频繁,已到了无视朝廷纲纪的田地。‘除鬼赋’、假扮官差拿人、擅闯官封宅子等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这是‘内乱’。
其三,三日前,上邽城内,发现有西域胡人衣饰的斥候潜入,和该帮人士有私下接触。
这是我亲眼所见。
厥后我和那斥候交手,却被数个无名黑衣人阻拦,让其逃脱了。
这是‘外援’。
其四,……”
张陌尘冷冷看着独孤泰:
“该帮的头目孔原,与现任上邽代县令独孤泰之子、独孤亮过从甚密,险些每日都是如影随形。
这是,‘祸起萧墙’。”
“姓张的,”独孤亮终于忍不住了,“你血口喷人!”
“独孤亮,”张陌尘道,“我问你,‘除鬼赋’所收的赋钱,有几多成入了你的囊中?”
“无凭无据,张陌尘,你这是栽赃!”独孤亮道。
“带进来。”张陌尘道。
“是。”
门外,两个身着便衣的衙役,押着个五花大绑、头戴黑罩、满身血污的男子走了进来。
当前的衙役,正是那个捕头贾振。
“是他?”
姜无惧低声道:
“寒老弟,他不是被那张大人赶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又泛起了?”
“否则他怎么可以名正言顺地抽出空来,暗地里服务?”赵寒道。
姜无惧明白了:“这姓张的冰块脸,这心思,高啊。”
那边,贾振踢了脚那个押着的男子:
“跪下,说话!”
“放开老子!”
那男子挣扎着道:
“凉怂子,竟敢对老子用刑?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们知道,冒犯了我们‘翁仲’的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那男子正说着,头上的黑罩突然被揭开,一下就瞧见了张陌尘的那双眼睛。
男子猛然想起了,自己被抓的那个深夜。
那晚,他刚从红玉阁里销完魂出来,醉醺醺地走在街巷里。
“洪老四?”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洪老四正想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叫他的混名。
突然一把黝黑的工具,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后那把冷冷的声音说:
“跟我走。”
洪老四一惊,转头一看。
黑夜里,一双冷漠的眼看着他,像冰一样冷。
一种莫名的惊悚,马上占据了洪老四的全身。
县衙大堂上,洪老四一想到这些,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他就说出了一番,“翁伯”帮会的人假扮衙役,强行收取黎民“除鬼赋”的话来。
“……这‘赋钱,三成留在我们自己的账上。
其余的七成,都暗地里存入城南的钱银铺‘千金柜’,一个叫‘头子’的账头里了。”
“贾振。”张陌尘道。
“是。”
贾振掏出一张纸来,“这是从’千金柜’取来、‘头子’的开账契书,下头有个署名。”
那是两个字,“明正”。
独孤亮,姓独孤名亮,字明正。
所以,这个“头子”其实就是独孤亮,那七成的“除鬼赋”钱,全都进了独孤亮的腰袋里了。
“独孤泰,”张陌尘道,“孔原用如此大的金额,来行贿你的儿子。
你和孔原,背地里,究竟有何交易?”
堂上一片寂静。
独孤亮的脸都变了色。
这件事,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是的好。
怎么就让这张陌尘,给查出来了?
独孤泰一个当任的县令,如果被发现和帮会的头目私下勾通,压榨黎民钱财,甚至还意图谋逆。
这可是个,杀头株连的大罪。
赵寒一直视察着堂上,每个重要人物的神情,尤其是独孤泰。
“张大人。”
独孤泰却似乎,没受到半点影响:
”我问你人头鬼案,而你说的,全都是‘翁仲’意图谋反之事,没有一条与案情有关。
我给你的命令,是抛却一切他务,专注破案之事。可你却自己跑去视察帮会的事,在案子上毫无进展。
刘通,依《武德律》,仕宦私行己事、抗命不遵,应当何罪?”
“回大人,”刘通道,“轻者免职杖罚,重者刑狱枭首。”
“张陌尘。”
独孤泰俯视着张陌尘:
“你这个上邽代县尉,是当到了头了么?”
堂上堂下,两个上邽最大的官员,冷眼对望。衙役们不知道听谁的好,全都不敢转动。
气氛僵硬。
啊……
赵寒突然一声大哈欠,众人禁不住都望向了他。
“聊泰半天了,也都明白了。”
赵寒道:
“这里的好几小我私家、包罗我在内,都有嫌疑,这没错。
可眼下‘恶鬼’最大的嫌疑人是孔原,这也是各人都认同的。
与其在这里拌嘴,不如先去把孔原抓了,各人劈面一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要再等下去,转头那孔原听到风声跑了,那才是无从下手呢列位。”
这番话,可是句句在理。
堂内,许多衙役都偷偷点起头来。
刘通也正想帮独孤亮找台阶下,就笑道:
“赵法师说得有理啊。二位大人,你们看……”
“十日内,抓孔原,找出洛元堂,破人头鬼案。”
独孤泰肃然看着张陌尘,道:
“要是少一样,张大人,我须要严惩不贷,绝不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