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人做声。
“羽儿，”赵寒道，“昨晚我走后，你离开停尸房了？”
洛羽儿摇摇头：“我去看那个柜子了。”
昨晚在停尸房里，她走到那最大的柜子前，拉开了柜门。
柜子放的，是前任县令吴晋的尸首。
一看不是父亲，她马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赵寒就问，吴晋是这案子的一个重要受害人，他的死，还关乎着洛伯父的冤情。
他的尸首，有没有什么特此外地方？
洛羽儿说，也是和其他的受害人一样，没了头，膝盖弯曲得就像跪着。
而身体那个姿势低头弯腰的，手里像是拿着条什么，就像个马夫牵着匹马在走。
“可吴晋是个县令，不是马夫。”赵寒道。
“又是个姿势和真实身份对不上的。”
洛羽儿想了想，又道：
“对了赵寒，昨晚，那位凌女人也跟你一起去追鬼面人。
她怎么样了？”
昨晚，“帮人反被打脸”的遭遇。
“咳……挺好。”赵寒道。
“什么叫挺好？”洛羽儿道。
“哦，我明白了。”
姜无惧笑看着赵寒：
“怪不得，昨晚寒老弟你回来的时候，那满身泥的呢。
哎那露天野地的，不太好受吧？
不外那女人长得那么标致，别说是露天野地，就是昏天黑地……”
“无惧！”
三人说笑了几句，又说回“恶鬼”如果不是孔原，还能是谁的话题上。
“羽儿，”赵寒道，“吴晋死了、你爹爹被抓，除了孔原，这上邽城里，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洛羽儿道：
“你是说，独孤泰？
可独孤泰以前是县丞，县令出缺，他来暂领县令，这也是应该的。”
“那我再问你，”赵寒道，“城门收‘除鬼赋’的时候，另有吴晋宅子那里，孔原和谁在一起？”
“独孤亮，”洛羽儿猛然醒悟，“对，他是独孤泰的儿子。”
“另有，孔原的手上，有盖着上邽县衙大印的通告。张大人质问孔原的时候也说了，孔原是仗着有谁做靠山？”
也是独孤泰。
“这么说，”姜无惧道，“孔原说他不认识独孤泰，那就是撒大谎了。”
“可孔原是要独霸上邽，”洛羽儿道，“而独孤泰是上邽县令，他俩应该是敌人才对。”
“打起来是敌人，聊起来就是朋友了。”
赵寒道，“要称霸上邽乃至整个秦州，有什么能比和现任县令联手，更有用的？”
“可独孤泰为什么要和孔原联手？”姜无惧道。
“谁知道呢？”
赵寒道：
”只要能盘据一方，那名利权色，还不是信手拈来？
而这些天来，我也探询过了。
这独孤泰以前行事很是低调，可自从出任了代县令，他却突然换了个模样。
从他上任以来，短短一个月内，就把数百件积压了很久、几任县令都无可奈何的案子，全料理了。
一件件都判得条理明白，公正妥当。
如今，他在上邽民间的声望很高，黎民们都说，终于来了个好县令了。”
“这么说，”姜无惧道，“这独孤泰照旧个好人？”
“也许吧，”赵寒道，“可也许，这是为了收拢人心呢？”
“要真是那样的话，”洛羽儿道，“那咱们的事就难办了。究竟，现在整座上邽城，都掌握独孤泰的手里。”
“又着急你爹爹的事了？”赵寒道。
“没有。”
洛羽儿摇摇头，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
“是，我一直都很急，急着见爹爹，急着救他。可是，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已经想明白了。
这个‘人头鬼案’，绝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简朴。
孔原、独孤泰、那么多疑点，另有那个恶鬼，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个重大的阴谋。
我虽然想救爹爹。
可我知道，着急是没有用的，只能添乱。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想措施，尽快把案子破了，这样爹爹才气真正获救。
赵寒你就说吧，孔原、独孤泰，咱们先从哪个入手？”
赵寒看着洛羽儿。
这女人，才没过几天，就自己生长起来了啊。
他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有个声音道：
“除鬼法师赵寒可在？”
那师爷刘通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赵寒朝洛羽儿两人眨眨眼，示意他们不要再说，拱手笑道：
“刘师爷好。”
“赵法师，”刘通道，“独孤大人有令，命你与一众随从人等马上到前厅，期待召见。”
赵寒笑道：“刘师爷，独孤大人他终于想起我们来了？”
刘通收起折扇，也笑道：
“赵法师，这几日大人衙门里多有事忙，实在匀不出时辰来，还请您莫要怪罪。”
“哪里？”
赵寒笑道：
“这衙门里吃好住好，白昼黑夜里，还时不时有些好玩的事泛起，开心极了。
我谢谢独孤大人还来不及呢，您说对吧，刘师爷？”
赵寒和刘通对视着，半晌，都嘿嘿笑了起来。
刘通做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赵寒，”洛羽儿道，“我适才还想，独孤泰这么久都不见我们，他会不会真的和那案子有什么牵连，不想让我们去破案。
怎么，他突然就要见我们了？”
“管他呢。
羽儿你不是问，从谁入手吗？
这不，送上门来了。”
赵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深意的笑。
终于要晤面了么？
独孤大人。
……
……
县衙大堂上，明镜高悬，衙役们手持水火杀威棒，站在两边。
“说幸亏书房见的，怎么到这审监犯的地方来了？”
姜无惧随处瞄着，赵寒和洛羽儿在堂前站定。
堂上的大案后面，独孤泰灰眉肃目，望着堂下的三人：
“赵寒，你知罪么？”
就说为什么突然要晤面了，原来如此。
赵寒淡淡一笑：
“不知何罪，还请独孤大人明示？”
独孤泰瞥了一眼旁边的刘通。
刘通往前一步，打起官腔道：
“昨夜三更时分，‘天’字大狱的守卫被人故意引开，随后，狱里就生了大乱。
停尸房被烧，停尸柜和所有为了破案而留存的尸首，全部被焚毁。
待守卫再度返回之时，凶犯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刘通说完，独孤泰俯视着赵寒，冷冷道：
“昨晚闯进大牢、烧毁停尸房，还劫了大狱的，就是你们吧？”
洛羽儿一愕。
昨晚发生的事，她虽然很清楚。
赵寒追赶那个黑影走后，她马上找到了姜无惧，两人趁乱就回了官驿，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或者认出来。
这独孤泰，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去了那里的？
另有，他说劫狱。
要说我们进了大牢，甚至“烧”了停尸房，那也算是对的。
可其时牢里并没有人在，爹爹也不见去哪里了，哪里来的劫狱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