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喜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子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寥寂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船顶许宣见此情形，突然想起当初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白娘子被镇雷峰塔，两伉俪生生被法海拆散的场景，一时有感而发吟诵起那首自己曾经吟过半阙的《摸鱼儿?雁丘词》。

　　这时众人皆静默无语，唯有男子的痛哭声，许宣声音虽然不大，却不由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你即是许宣？”卢远声抬头看到船顶的许宣，想起张松柏曾对自己吟过的半阙词，不由眼前一亮，问道，“今晚做《长相思》的许宣？”

　　许宣点颔首，拱手道：“钱塘县学子许宣见过卢大人。”

　　卢远声赞许的审察了一番许宣，说道：“果真一表人才，此词听来凄婉缱绻，认真绝妙！”

　　这时许宣却没有心情和卢远声谈诗论赋，轻身一跃，从船顶跳了下来，对张顺、张广二人拱拱手道：“庆余堂许宣见过两位大人。”

　　虽然王不易曾说会在许宣离开钱塘县时帮他在太一宫弄一个身份，但许宣这时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心道若是二人知道自己身份，想来也会看在自己师傅面子上卖自己一小我私家情。

　　张顺、张广二人对视一眼，拱手还礼，张顺笑道：“前几日听说庆余堂王大人收了一个门生，姓许名宣，字华文，乃是天纵之才，想不到今日便有缘一见，幸会幸会。”

　　见二人认识自己师傅，还听过自己名字，许宣心头不由一松，说道：“两位大人谬赞了，今日能遇到两位大人也是许宣的机缘，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两位大人玉成。”

　　张顺兄弟闻言脸上笑容马上消失，张顺说道：“许兄若是要为这对伉俪求情，还请免开尊口，免得伤了和气，虽然令师在太一宫颇有名望，宫中众兄弟也多受他恩惠，但这事即是闹到提举大人那里去，也是如我们兄弟这般处置惩罚，似这般妖物，若今日心慈手软了，来日只怕她为祸一方！若是再让她有了什么机缘，修成飞僵、旱魃，可就不是我们能处置惩罚的了。”

　　许宣苦笑，行尸之事他也曾听王不易说过，心知张顺所说不假，只是这对伉俪有过一面之缘，这女子先被狐魅所惑被吸干了先天元精，之后有被人算计成了有魄无魂的行尸，这于他们伉俪自己而言又何罪之有？再想到今后自己与白娘子那段为世俗所不容的人妖恋，他不仅心中有所感伤，这才想着为这对伉俪求情。如今见事不行为，只能无奈拱拱手道：“既如此，还请两位大人玉成他最后的心愿吧。”

　　张顺点颔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冒犯许宣。王不易虽然修为平平，却是位杏林妙手，寻常医生二人或许并不放在眼里，但王不易凭借自身修为，研究医理、药性，又极善外丹之道，不仅在太一宫颇有声望，即是提举大人对他也是极为敬重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许宣虽然只是刚入门的门生，也得给几分面子才行。当下拱手道：“许兄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他们伉俪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待我们处置惩罚了行尸，驱散其体内恶魄，自然会将尸身还给他，如那边置惩罚皆随他心愿。”

　　“如此便多谢两位大人了！”许宣心知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否则依这二人之前处置惩罚熏染尸毒衙役的做法，恐怕也是一把火烧了了事，哪里另有什么尸身。

　　男子听到这话马上谢谢涕零，不住给许宣磕头，连连哽咽称谢。一番客气后，张顺、张广给了卢远声两瓶刚刚给伤者吃下的丹药，便一人带起行尸，一人抓起男子，踏湖去了。

　　好好的一场花魁大比弄成这般境地，众人心头自然没了谈诗论赋的心思，许宣和船舱内的邓子安、张松柏、张苒打了了个招呼便回到了方世杰的船上。

　　方世杰等人目力有限，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许宣回来自是一番盘问。许宣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或许说了下行尸的事情，惊得一众学子张口结舌。不等众人再追问，许宣也不等大船靠岸，运转真元纵身飞到了岸上，独自回家去了。

　　今天这番境遇让他心里沉甸甸的，一种说不清的压抑让他很不爽，追念男子说得那句“生时护不了你周全，死了还要让你受此罪过”，许宣鼻头不由一酸，只怕原本许宣2号在白娘子被镇雷锋塔下时也是这种心情吧，然而他一介凡人又能拿什么和法力高强的法海抗衡呢？最终也只能在金山寺出家，青灯古佛陪伴白娘子，略微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和心痛而已。

　　回抵家中，只有姐姐许娇容一人，李公甫作为钱塘县衙的捕头今晚恐怕有得忙了。

　　许娇容看见许宣神情有些黯然，资助掩好门，问道：“华文，你这是怎么了？今晚花魁大比，怎地那么早便回来了？”

　　许宣心情降低，有些不想说话，但也不想许娇容担忧，就把今晚花魁大比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许娇容听得花容失色，惊呼：“你说死了许多衙役捕快，连县尉钱大人都死了？”

　　许宣点颔首，说道：“那行尸力大无穷，身形又极快，许多衙役都拿她不下，最后照旧被两个路过的太一宫羽士资助制住了。”

　　许娇容抓住许宣袖子，急问：“那你可见到你姐夫了吗？他没事吧？”

　　许宣答道：“没看到姐夫，想来他是在岸上巡视，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行，我得去看看，你的病才恰好，万一你姐夫再出点什么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许娇容这时心乱如麻，跺了跺脚，快步走到里屋披了件外衣便要出门。

　　许宣这才想起，自己这一晚上竟然忘了自己姐夫也是吃衙门饭的，今晚一场骚乱是从后方船只上开始的，自己在邓子安船上没有看到李公甫，未必能保证他没事，于是拦住要出门的许娇容道：“姐姐莫急，这时已经二更天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你就呆在家里，我去寻姐夫即是。”

　　许娇容心中焦急，眼眶中已经有了泪花，带着哭腔说：“原本想着找个衙门里当差的人，便没有人敢欺负咱家了，但谁知道衙门里另有这些破事！”

　　见许娇容这样，许宣也有些急了，忙慰藉道：“姐姐放心，我这便去寻姐夫，晚上我也去了邓知县船上，并没有看到姐夫，想来姐夫应该没事的！”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开门开门，快开门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两人眼前都是一亮，慌忙抽掉门栓把门打开，迎面走进一个栉风沐雨的男子，正是李公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