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真王之诫

　　青池丢下烛台，拽着零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认他全须全尾的，才松了口气。

　　昨晚面对那一群神魔和连番审问，她都挺了过来。如今看到这个熟悉的皱巴巴的灰色少年照常伸出头来，似乎一场劫后余生，她反而抑制不住哭起来。

　　“好啦好啦。”零没有提进入阴阳道之后的变故。“我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话虽如此，少年的语气中也有一丝透支后的虚弱。

　　青池简略把昨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她不确定零在阴阳道中消失之后是否另有意识。

　　少年听完之后，缄默沉静了很久。他似乎面对着一局极其庞大的渡棋残局。

　　“所以说，阴阳道到底是个什么工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幻影，甚至还能碰到少微？”

　　零回过神来，显然这个问题更容易回覆。他吹起一蓬灰尘，幻化出一块绣花的锦帕。

　　“你看，我们眼前的世界就像这块锦帕的外貌，如果你想要从一点到达另一点，要凭据丝线和纹理的走向，决不能乱来，否则整个图案都市被扰乱。但是，”他将帕子翻面，放大底面的线脚和单调的经纬线。“如果在反面，则无需忌惮这些，你可以向任何偏向行动，在任何位置出针。你只需要确定起点和终点的位置。”

　　“所以……这个世界另有另外一面，对吗？”她轻轻地说，似乎怕惊扰了什么。“看起来杂乱，却决定了正面的规则，也隐藏着一切的缘由。”

　　“理论上是这样，但也是很是危险的一面。如果你掌握了那里的语言，所说的每一句话语，都市被实现。”

　　“言出法随，那不就是……高等神言？”

　　“或者正相反。”零微微皱眉。“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真正进入之后，我发现那地方与其他阴阳道差异，它很是古老……甚至比神魔区分之前还要古老。”他呼气。“就像是……一条脐带。”

　　那样阴森可怖的地方，竟然被形容为脐带。那从这条脐带降生的事物，又会是怎样可怕？

　　“……时未有生，时未有死。无始无终，无休无止。”她念出诗句。“所以小微到底几多岁了，竟然能进入古神道？”

　　“呵。”零漫不经心地耸肩，似乎另有一部门意识陶醉在盘算中。“你能够想象么？在世界的某个最高位面，所有一切的生灵和物质，运动和静止，都由一种文字决定。远古众神也不外是学习了那种语言而已。这条阴阳道就残留着那个世界的虚影。只是信息量太过巨大，多待片刻，我的意识恐怕会被撑爆。”

　　青池看着少年放空的眼神，感应不寒而栗。他一直警戒九寰，说九寰离世界的秘密太过接近，会损害到“世界的真实”。但是反过来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包罗刚刚知道自己曾被神主杀死过——都似乎无法激起更多波涛。

　　或许她确实死过一回，甚至没有什么兴趣去追究自己被杀的真相——虽然一个及格的主角不应这样想，但是现在在世欠好吗？何须非要作死？

　　又苟过一天的青池突然有些成就感，重新振奋起来。“挣完这一笔，我就不干了，好好挑块坟地养老去……”

　　这么说着，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工具在她眼皮底下闪耀着。

　　她的眼皮跳起来。然而烛台似乎十分卖力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这玩意儿成精了？”青池看着这无端泛起的烛台有些头疼。“我明明把它丢在阴阳道里了，怎么还会跟过来！”

　　“啧啧。”零用看亏心汉的眼神瞥着她。“阴阳神道都能通行，还能随意变形，这可是难得的灵器，一点点路又算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工具在到达目的之前，你是丢不掉的。”

　　“什么？”小青有点慌。零的预言在糟糕的方面一向很准。

　　“不管怎么说，它听从了你的召唤，满足了你的意愿——包罗挠痒痒。因此你们之间也是‘结缘’了的。”零有点幸灾乐祸。“有借必有还，神魔之术对此可是很是严格的。”

　　烛台在青池手中驯服地闪耀着。青池知道自己又受骗上道了。她叹了口气，随即提起零的后领。

　　“说起来，似乎以前真有人建议我去做魔王的。”青池磨牙，“这宝物我可以留着，但魔王我不妥。”

　　“不妥，不妥。”零双脚悬空，当机立断地认怂，“而且魔族美女太欠好惹了，不去也不亏。”

　　*

　　魔王宫与御座声势浩荡地泛起，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说是无声无息也不确切。进入王宫内廷的魔族不知为何险些没有生还，只留下前厅狂欢醉饮的群魔，第二日在千年废墟中迷蒙地醒来，满目烟尘。

　　谁也说不清当夜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魔王之威震慑全场，却不知为何连着王宫一起消失了。也有幸存的魔物说着什么“夜班”，“兼职”一类令魔族听不懂的话。

　　不久蜚语便飞遍了半个大陆，甚至传入人间——新的魔王战力滔天，一夜鏖战后在血泊中登位，却被伺机而动的“夜魔”和“剑魔”抓走。

　　和这些蜚语相比，青池上交给无常市的陈诉显得平平无奇。虽然她隐瞒了王宫内廷的部门，只以前厅侍从的视角详尽描述了王宫的部署和魔物种类。

　　全文细节富厚，叙述生动，很是切合她普通卧底的身份。

　　正当她算着这次任务有几多钱入账时，发现由于魔族的异动，种种驱魔辟邪产物在各地脱销起来。岂论司祭生或普通人，几多都迷信这些花花绿绿的小护身符。

　　然而真正导致了异动的青池依然一贫如洗，看着满大街火热倾销的辟邪摊贩。

　　“小青啊，你不是缺钱吗？”零眼珠一转。“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人相助一下……”

　　“这个狼牙项链真悦目，有什么辟邪功效？怎么卖啊？”

　　零转过头，发现女孩已经一脸激动地挤入抢购雄师……

　　*

　　“愚昧的平民。殿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被抓！”

　　三长老遵循他们大王的付托，在莫索沙漠里以石头原形蹲等了许多天，风吹日晒，却不见主君回返。眼见头发就要掉光，只得离开沙漠，到四周魔物聚集的酒馆探听消息。

　　酒馆四周嘈杂，又多有魔族出没，都没有人注意这几个矮石墩子在唾沫横飞地对话。

　　“上次殿下似乎提到有急事要办。可是至今也没有召唤我们。”

　　究竟是大王真被魔头绊住了，照旧把他们忘了？三个石头墩子一合计，哪一个选项都不太舒服。

　　“岂论如何，少君还年幼。”老大沉痛地换了个话题，“尚有许多像‘夜班’和‘兼职’一样试图困住殿下的魔头，我们要想想措施，作为最先找到殿下的忠诚下属，怎么才气帮到她。”

　　“可能殿下知道我们帮不上忙，就不回来了。”老二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挨了老大老幺的一顿缄默沉静的连环爆头。

　　究竟除了守护真王之诫，三长老的其他能力在魔族是最弱的一级。

　　“如今四大护法已不行能汇合。当务之急是去找到雪猎护法。雪护法是得了保王密令的，不像墨瑰那个心狠手辣的猫女，呸，薅掉了我一根头发！”

　　“但是没有了真王之诫，我们也找不到雪护法啊。”

　　三人再度陷入僵局。

　　“许多人都在找寻我们的尊主，或为了永恒的生命，或为了永恒的终结。”老大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殿下还没有身为王者的自觉。希望真王之诫能为殿下指引一条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