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该起程，方平镖局这次要出镖的人早早便起来做准备了。
滁县的城门是到一定时间才开的，而镖头裴师也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为了能够守在城门，等着开启的那一刻便动身出城。在裴师的盘算内，最幸亏今天之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一个落脚点。
究竟这趟镖的货物数量是一年内能够接到的屈指可数的较大的票据，能做到毫发无损地将货物送到了，才不会给原来花样就不算大的镖局松弛了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口碑。
裴师在敦促着贾九等镖师的时候，无意间倒是看见两个矮豆丁在其中一架马车边守着，不言不语。
五辆马车，便在镖师们的蜂拥下，徐徐地出了镖局的大门，上了街道。
现在天还蒙灰，街道尚未有几人，裴师骑着马打着头阵，抬眼看了下天，心却是微微沉了一些。
怕是会下雪。
希望这雪，要落得慢些才好。
白晓辛和苏灵则是插在了队伍的中后头，凭据贾九的话来说，他们出镖的人是有队形的，等出了城之后，二人最好主动落在后头，别碍着了他们行路。
至于两个矮豆丁跟不跟得上，那就并不是众镖师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白晓辛和苏灵并不是镖局的人，而裴师在最初的时候也只说了要捎带二人一段。
白晓辛和苏灵并未有意见，一路上都是安平静静的，而苏灵在裴师的一番提醒后，给白晓辛和自己再度修饰了一番，于是二人在众或骑或走的镖师中便显得越发不显眼了。
过了四条街，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
而这时候，裴师下马，付托一行人将车队带到城门旁边，再度抬头看了看天。
县城门边，有四个兵卒，裴师定神一看，便知道应该另有十二个在城墙上边了。
本他想要上前去和守门的一老熟兵打个招呼，但是在看到了那熟兵却是半点都不搭理他，只是站着等时辰开城门，便知晓了有些猫腻，于是便没有上前，只整合着车队。
那老兵站了一会，不知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三人向裴师走了过来。
“例行检查。”
那老兵清了清嗓子道，眉宇间有着止不住的疲惫，而另外两人倒是来到了车队间查了起来。
“伙计，看起来你脸色不是很好。”
“最近滁县不是很太平，祁府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一点，怕是大人给祁府的事情刺激到了，”老兵一边翻着裴师给他的工具，一边道，“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平日里松垮着的老人了。”
“没什么大问题，走的时候小心些，”老兵嘱咐了一句，瞥了眼裴师身后的车队，“看起来，你这次的镖欠好走。”
“那也须得走。”裴师道，重新收好了老兵检查好递回来的工具。
“等着罢，另有半个时辰，城门便开了。”老兵淡淡说了一句，便带着检查完毕的二人重新回到了城门边。
“裴师？”就在裴师找了块地方准备坐下的时候，贾九却是靠了过来。
“什么事？”裴师问道。
“我们或许几天能回来？”贾九问道。
“快则一月有余。”裴师道。
贾九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阵嘿嘿的笑声，在见到了裴师严肃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收敛了些，知趣地走开了。
然而，裴师的话并未说完。
慢则三月半载。
裴师并不计划说这话来攻击众镖师的信心，只是他心底清楚，这货，欠好带而已。
……
半个时辰说快很快，说慢也慢，总之天稍稍地放亮了些的时候，城门处早已经聚集了些黎民，不外在看到裴师的镖队时，也知道先来后到的规则，并未拥在城门口，而是散开了些，排成了两队，或和他人相互攀谈着相互喷洒着热气，或独自一人揣着手，鼻间两条长白。
门在老兵和其他三人的协力下慢慢地开启，而裴师则上马，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头，众镖师随后跟上。
白晓辛和苏灵，也就这么在这浩浩汤汤的一群人中，出了城门。
……
出城后，山路不平，行道迟迟。
在滁县内，在城门脚下的时候，苏灵还并未觉得有甚大碍，但一双脚在随着众人走了四条街和一段稍长的，并不平坦的门路后，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双腿再难抬起。
哪怕是额头的汗水，她也不敢如何擦拭，甚至爽性取了块布将自己的额头脑袋裹起来。
脸上的玄色，脖颈间的玄色，并不能去处，而又要防止汗水的渗出将玄色褪去。
苏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在她一脚踩在了圆滔滔的石子上差点摔个狗啃雪的时，一只手扶住了她在空中乱舞着的手，好让她终于稳住了身子。
抬头一看，是白晓辛。
苏灵呐呐无言地看着白晓辛，然后眼神徐徐地移到了白晓辛身后不停在前行的车队上。
“能走？”白晓辛问道。
苏灵心中的倔强很要她想颔首，但她的双腿在申饬她最好摇头。
苏灵最终屈从于后者。
白晓辛抽出了让她抓着的胳膊。
就在苏灵觉得内疚而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时候，一袭灰布袄的白晓辛徐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道。
苏灵呆呆地看着白晓辛哪怕是在灰布袄的陪衬下依旧显得瘦弱的肩膀。
她的两只手哆嗦着伸出，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晓辛一起身，两只手便托住了她，胸前吊着婴孩，开始徐徐前行。
苏灵起先另有些羞赧，用两只手撑住了白晓辛的后背，但走了一段路后，她自己先撑不住放弃了，于是重新圈住了白晓辛的脖子，下巴倚在了白晓辛的肩膀上，一边用手圈住了白晓辛的脖子，一边整着白晓辛胸前婴孩的布裹。
苏灵脑子轰轰，但是却没有注意到白晓辛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以备在下一瞬便抽出匕首给苏灵一击或者将背上的女孩甩出去。
走着，走着。
镖队的末尾，白晓辛再度地跟了上来，而且保持着距离，再也未落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