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车走了一阵，便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黑暗。
惜梧皱了皱眉，掌心灵气散出去，却也只能照亮方寸那么大的地方。
说实话，我见过死气，我也畏惧死气，但我不知道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黑暗极重得连光也透不出去。
我将手心的荧绿色光线散开，惜梧握住我的手，“情况欠好，你省着点灵气用吧。”惜梧说道。
“君父，君父回来了。”我们还未落地，便听到下面黎民的声音，他们对着御剑而行的禀君膜拜而下，嘴上喊着“君父”，他们比寺庙中最虔诚的信徒还要忠贞。
他们叫禀君“君父”或许禀君于他们而言，真的是君也是父吧。
我透过车窗往外看去，黑黑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即是上古之国，沿着八百里临清江，阡陌纵横，虽然死气围绕，却不难看出，这曾是一片富足的农耕之地，险些看不到都市群，却能看到大片大片丰饶、肥沃的土地，若不是死气，这应该是一副依山傍水的秀丽之地吧。
巴国的皇室与我想象的差异，没有高墙黛瓦，没有巍峨修建，甚至连宫殿都说不上。只不外是几间石头屋子，不外这皇宫周围的水田倒是十分丰茂，几头牛正耕着地。如今已过中秋，田里却依旧是一副绿油油的景象，在黯淡的天空下，透着如墨一般的颜色，风一吹已往，便“沙啦沙啦”地响。
青鹤车落了地，几个穿青衣、草鞋的中年男子围了过来。这几个男子明白都是些老农妆扮，若硬说和山野村夫有什么区别，那即是多了几分气度，看起来约莫和村里面的里正差不多体面。
我听到他们零星的攀谈，“今早又有两个送了命。”
“现在所有的修仙之士，合在一起也反抗不了死气。”
禀君只听着，时不时所在颔首，勉强“嗯”上两个字，待听完了才说道，“先把江夫人和绿萼安置好了再说吧。”
我觉得颇有些欠美意思，人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这档口还要管我和绿萼。
“是，是。”那老农，哦不，里正颔首应是，转过来恭顺重敬与我和绿萼说道“请二位与小神这边来。”
他自称是神，原也是修炼之士，想来巴国皆是这样大繁若简之辈吧。
“十万迫切，把江夫人交给妫老照料吧，随我去检察了再回来亲热。”禀君拉着惜梧说道。
“嗯。”惜梧点颔首，转过头对我说道“你自己照料好自己，我去不了多久。”
“嗯，你自己也要小心，我看这死气诡异得很。”我说道。
“走了。”禀君十分粗暴，一把将惜梧拉着便走了。
“小神带夫人和公主去歇息，二位请随小神来吧。”妫老对我和绿萼说道，敬重地在前头引路。
一路走的都是些乡间小路，绿萼走得很欢快，一会儿摘花，一会儿拈草，一路上敲敲打打，巴国虽然死气黏腻，幸亏修仙之士多，这些作物才得已保全。绿萼约莫没见过这些，十分新鲜，泥土、草印弄黑了她的裙摆，也绝不在意。
走了不多大时候，便见一片农田交织中，又是一座石头屋子，这屋子已经算很不错了，至少还算齐整，也不会岌岌可危。
妫老端了几盘漆黑的粗瓷大碗，里面皆是些蒸好的玉米、紫薯等作物，“乡野粗食叫夫人和公主见笑了。”妫老将那些粗碗放在桌上，有些欠美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巴国只有这些，还望不要嫌弃。”
绿萼觉得很有趣，拿了一根紫薯掰开便放在嘴里细细品了起来，这个公主倒是丝绝不做作。
“老人家，禀君唤你妫老，妫是上古姓氏，莫非您是上古之人？”我素来爱与人闲谈几句，只是这妫老年岁已高，与他说话，自然不能如同逗家中丫鬟一般。
“小神自上古便追随君父，眼看着这巴国一天天强盛。”妫老谦卑地说道，算是应了。
“你认识我和绿萼公主？”我又问道。
“那日蟠桃宴，夫人和公主如此风姿，小神虽只得见一面，却也不能忘却。”妫老答道。
他竟然去过蟠桃宴，那即是实打实飞升了的神官，却在巴国种田？着实让人意外，巴国素来低调，这其中几多事不为外人所知？
“二位歇息着，小神便不打扰了。”几句闲叙毕，妫老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厢绿萼已经将手中的紫薯吃厌了，随手丢下，拍了拍掌与我闲聊，“嫂子，哥哥出去，你可担忧他吗？”她问道。
担忧？似乎没有，我现在心中对早上之事的铭心镂骨还要更多些吧。“惜梧一向有分寸。”我说道。
“嫂子，你和哥哥是怎么认识的？”绿萼又接着问道。
怎么认识？结婚认识的，“据良人说，是他那日去人界，在一家戏院中见到的我，然后。。。然后便托天吴向父亲说了媒。”这个故事实在不浪漫，没有勾魂摄魄也没有天长地久，甚至还夹杂着父亲的软弱以及惜梧的强势。
“哥哥是个长情专一的人，他很单纯，很善良，嫂子，你要好好待哥哥，莫要欺负他，否则。。。他会很伤心的。”
绿萼这话认真如一个妹妹将他哥哥托付在我手中一般，只不外这天上地下另有何人能欺负获得惜梧君呢？
我苦苦笑了两声，见了他，我怕都还来不及呢。
惜梧说很快，其实，直至晚间才回来，他面色越发苍白，眉头深深锁着，禀君跟在他的身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样了？”我赶着去问，惜梧坐在巴国特有的竹条长凳上，没有答话。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禀君跟在他的身后，长叹着摇头“或许是我巴国运数已尽。”他说道。
“怎么会？你不是说红莲之火能净化一切死气吗？怎么会不行？”我问禀君，天下随处都有死气，苍梧山的死气靠父亲撑着尚不能随意蹂躏糟踏生灵，况且现在惜梧和禀君两尊上神撑持。
“我也没想到竟是如此，而已，今日累了你们白走一趟，巴国已经存于世这么多年了，也够了，如今是天要亡我国，我认。”禀君装得很洒脱，但却早没了从前玩世不恭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