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上,有千百名关注着“叛徒”一事、满腔热血无处旷达的年轻一辈的修士,一直盯着知情者不放的他们立刻就注意到了陈罡目光的变化,随即环视四周,无不用迫切的眼神循着陈罡的视线,于人群中寻找着那将受到人人憎恶的叛逆者。
“这……怎么会?”
身在高台上、又站在陈罡身后的张小道长自是最先发现底下人们的“目标”的,他看见了正“潜藏”在清源山队伍中的纪元烨,也因陈罡的体现大惊失色。
他虽然不会怀疑纪元烨的身份,因为世上没有人比他还要笃定纪元烨的无辜了。他仅是震惊于陈罡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没料到,不,事实上,在他看到陈罡眼中闪过的那道光线时,他就猜到了事态会酿成这般生长。
只是“猜到了事情会酿成这样”和“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是截然差异的两回事,另外,除了对陈罡说辞的受惊外,他难以理解陈罡竟会如此马虎地给出一个毫无凭据的结论,就算陈罡一口咬定纪元烨是“叛徒”,其时就在纪元烨身边的他完全可以帮少年人作证、消去他的嫌疑。
奇怪、太奇怪了——藏在陈罡眼里的金光给他带来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受,他似是与那金光发生了一点儿联系。
也就是那微不足道的联系,让他心生欠好的预感、让他猜到了纪元烨会惨遭诬陷,并令他开始怀疑,面前的“陈师侄”实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陈罡”,而只是一样被人摆放在此的工具。
陈罡眼中的金色光线并不是俗物,因为连天山的门生都未发现它的存在。它也不像是某种灵力的聚合体,倒像是借居在陈罡体内的、一种类似血液、或吞噬了血液于是成为了血液的流体。
它让陈罡看似恢复了神智、变回了一介正凡人,实际上却是控制了已经失去了神智的陈罡,让他成为了一尊拥有生命的、活的“傀儡”!
在看到那道金光后,他在一瞬间的功夫里想了许多几何许多几何事,包罗陈罡的气息紊乱、包罗陈罡的神智全无,连同顾斐所述的“我是在救他”和纪元烨口中的“肩头火”。他还莫名联想到了那只由符文师派来资助或是“掩护”纪元烨的金眼傀儡,傀儡再生时眼中流动的金芒似是与此时陈罡眼内的金色流体又大同小异之处——那一刹那间他恰似已无比地接近真相,但是忙乱和对纪元烨、对他的师侄和他心目中清源山未来的希望的担忧使他与真相失之交臂。
接着他便听见了从陈罡口中发出的属于陈罡、可又与那充满了生机活力的声音完全纷歧样的干枯生硬的声音,“我见过叛徒。”“傀儡”陈罡抬起手指向清源山的偏向,“就是你,”他说,然后说出了那个他不行能知道的名字:
“纪师弟、纪元烨!”
在纪元烨入门之前下山“历练”,纪元烨下山之时返回门派偷闯童邢结界的陈罡从未见过纪元烨本人,为了实现凡间亲人的梦想而终日着迷于修行的他也从不留意身边的人,他压根就不知道哪位门生是很早就在山中的、又有哪位门生是新入门的!
他基础说不出纪元烨的名字!
清源山的门生们霎时间疏散开来,不约而同地齐齐向被叫到了名字的少年人看去,作为当事者的少年面对变故却不惊不诧。
清源山的长老们也很镇定,只当陈罡仍是个傻子。他们知道“叛徒”没有能力通过天山的结界,也知道天山人不会认可纪元烨是“叛徒”,那是在打自己人的脸。
想想也觉得可笑,若是疑似魔界之人的“叛徒”如此轻易地就混进了仙门大会,那继清源山的护山结界之后,就又有一个深得人们信赖的结界的“信誉积分”得清零且成负分了。
这也是先前张小道长感应奇怪的地方,就恰似那个躲在背后控制陈罡的人只是想让陈罡说出“纪元烨”的名字罢,至于人们会不会信、会不会对可疑的人做些什么,背后的利用者完全不在意。
看见有几个清源山的长老带着讥笑意味地摇了摇头,张小道长伸手向前,也想作声反驳并替纪元烨辩解,一旁的安然道长却突然不再“安然”,有着一副年迈长相的德高望重的“仙人”抬手阻止了自己的门生、不让其因自身激动而误事。
张小道长尊敬着自己的师尊,不敢不从,因为清源山长老们没把陈罡的指控认真,他并不着急。
他的视线掠过陈罡的背影而探头向下望去,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端的掌门,对方也在向他微微摇头。
掌门知道许多事……清源山那些门生们也没有起什么过激的反映,见此,张小道长越发放心了,只是他脑中不行制止地闪现出了一些画面,是和现在这般情形有关的画面,这让他不禁百感交集,只道“幸好一切都纷歧样了”。
他记起了不知是在于他而言的“几百年前”他所经历过的一件事,那时候有一个与他关系匪浅的年轻人也如现在的纪元烨一样被人陷害。
其时的他不似现在这样另有余力能“扮猪吃老虎”,是实实在在的真的弱小,就是一个体验过仙人生活的凡人。他无能替那位年轻人辩解,无能在那年轻人被拔除灵根、破除修为而蒙受一切“叛徒”理应获得的处罚时救下对方,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经脉具断已成废人的年轻人带着狰狞的恨意、在乱石堆上被人拖着、又被人丢下了深不见底的陡崖。
画面中的那一“角色”、那位年轻人,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忘却的却又只剩下模糊轮廓的身影,时间已经已往太久,影象再如何深刻的人或物,他也险些快淡忘洁净了。
似乎是没获得理想之中的回应,那个让陈罡讲话的老年修士面露怒色:“我认为天山的结界不会有问题。”他先外貌了自己不计划惹恼天山门生的态度,尔后又用手里的歪曲手杖砸了砸脚下的平台,“但魔界之人狡猾得很,他们可以用符咒……据我所知,纪小兄弟是认识符文师的吧?”
陈罡依然面色平静。
人群中的纪元烨微微一怔,他首先想到了假面,再者是假面的门生、“施先生”。
“可他怎知我认识权前辈?”他皱着眉,如是想道,面对一道道或好奇或乐于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目光默不作声。
那老头子得寸进尺:“而那位符文师,可是前几日清源山下沈家灭门惨案的罪魁罪魁?”
听到了这个问题,纪元烨不得不惊讶地抬眸瞅了对方一眼,这人一派胡言,却是说得振振有词,沈家灭门一事确实是魔物所为,假面不外是一个善后的,只是善后的要领有些过于残忍了而已。
“……”纪元烨惊愕的同时又心情庞大的觉察,他竟在为假面的肆意屠杀找借口。
“不外,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一直随着我身后不成?”
“……听说那老头子前几天新收了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女门生。”因为长老的缘故,清源山的门生们尽管有人有所怀疑,但也明白纪元烨不是“叛徒”,有豁达开朗的清源山门生没再怀疑纪元烨对正道的忠心,与纪元烨八卦道。
“那女娃娃身上的灵力是被人夺走的,据说她之前遇到过来自清源山的历练门生。”
“夺走灵力……”
纪元烨的脑中自动勾勒出了肖浅的模样,也慢慢追念起了和童邢一起去找顾斐时、在城郊遇到了那伙乞丐的事。
由于顾斐对肖浅的好与耐心远远凌驾了童邢能够忍受的水平,在顾斐因疼痛昏厥后童邢又迁怒于肖浅,夺去了其的仙缘。
肖浅的性格使她一辈子都无缘悟道,可连求仙问道的时机也被夺走了,她基础意识不到这个“事实”。
而肖浅是认识假面的,那会儿假面拿走了乞丐们的“生活费”,那些零碎的钱照旧纪元烨从假面那儿要回来的,所以肖浅也不难猜出纪元烨其实认识假面,没准她很早以前就将纪元烨与假面当成了一路货色、觉得俩人都不是什么“好工具”。
假面是“符文师”一事,魔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险些每小我私家都了解过事件的概略内容;假面“屠”沈家一事,说不定沈家大院外有一个弱小到足以被人忽视的目击者,看到了院内发生的所有事。
“她认为是我夺走了她的灵力天赋,所以借着她师父企图抨击?”纪元烨一边审察着远处平台上讲话的老头子的心情,一边心念着,又扶着额摇摇头。
那也太可笑了点,如果真是这个理由,这师徒俩……是将仙门大会当成什么自制工具了?
那位“师父”也许是想那这些消息来立功、以此来获得上位者的身份……纪元烨有意瞟了眼拄着木棍手杖的年迈老头,又有了一个料想。
又没有获得回应声的老头修士气急松弛地跺着手杖,同时求助般地看向了高台上站得笔直如同雕塑一般的陈罡。
纪元烨顺势也看了已往,透过陈罡混沌的眼睛,他看见了年轻的修士意识泯灭前的瓦解和痛苦,另有影影绰绰在那对眼眸里显现的金色光线。
他也看见了那道隐藏在陈罡眼中的金光,潜意识中,他觉着自己似是在哪里遇见过与那金光类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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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罡在被小说中的原主“顾斐”无情戳破了迷梦、被见告“百年已过”、而只是凡人的他的怙恃家人早就老去死去或是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儿子之后,痛不欲生,他只恨自己这百年来都未曾下山、未曾看望过那些将他养大、又寄予他希望的亲人,又恨顾斐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于是他短暂离别了陪他练剑并助他修习的童邢,又找了一个借口下山,返回了自己已往的家的“旧址”,试图寻找与他家人有关的“痕迹”。
那几些屋子已经换了主人,其中有他的子女,却没人认识他,他也认不出究竟谁是自己的后人。
家族中还流传着他的“传说”,说他已成为了永生的仙人,这个家会和着仙人一起享福。
但他这个“仙人”将家人们遗忘了,一忘就是百年。
这个家并没有获得仙人的眷顾,可依旧追随着永生。
“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
他在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亲人”对话后,迅速返回了清源山。
“他曾从师父那儿听说过,他的童师兄为顾斐押一件能令人永生的秘宝。”
“他冒死穿过了童邢设下的结界,闯进了顾斐的木屋中……”
“他找到了‘金色的水’,却被困在了结界里,擅闯结界让他全身上下尽是伤痕,他的血绝不迟疑地向外喷涌着……”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那位美意的小师妹发现了他,让他的生命得以延续……”
“他卯足了劲,在木屋里借着顾霜送来的丹药养精蓄锐,终于脱出了濒死的状态……”
“……可‘顾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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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烨就是‘叛徒’。”
在年迈修士的挤眉弄眼下,就像是接受到了指令一样,陈罡再次开口道,他僵硬地摊开手,手中握有一张符咒。
“他修习了妖法,伙同魔尊、夺走了逆银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