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御书房后,杜慎另有点恶心。
他到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都是骑驴,慢慢悠悠从不着急。
可这次陛下召见,他只能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别提多酸爽。
因此,刚走进御书房,杜慎还没来得及向弘治天子请安,就一阵干呕,差点吐了出来。
弘治天子嘴角猛抽,眉头狂跳,脸也黑了下来。
徐浦等人面面相觑,认真说,这照旧他们和杜慎第一次晤面,只是这刚晤面就犯恶心,是不是有点差池劲?
杜慎尴尬了,赶忙谄笑行礼,解释道:“陛下还请勿怪,臣从未坐过马车,胃中翻腾难受不已,臣见过陛下,诸位大臣。”
弘治天子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问道:“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他目光炯炯,希望能从杜慎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徐浦老迈的脸上,也透露着期待。
“臣自然是知道的!”
杜慎躬身皱眉,路上的时候传令太监就已经把事情经过讲明,直隶等地的流民问题,这些日子几个徒弟也没少说,他心里清楚,此事很麻烦。
大明自土木堡事变后,所受到的影响和创伤太大了,虽然弘治天子上位后励精图治,但也只是在修修补补,基础上的问题却并没有解决。
缺钱,缺人……
平常还好说,可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就会如同水面浮萍般立马显现出来。
见杜慎回覆完后不再言语,弘治天子有些急了,他问道:“可有安置流民之良策?”
良策?
杜慎犯愁,他虽然自认为学富五车,品德高尚,绝不惜啬,是大明的五好青年,是社会的栋梁,但这事真的欠好办啊!
“陛下,若说是良策,臣想不出。”
弘治天子目露失望,叹了口气道:“朕以为,以你之能,应当能为朕分忧。”
徐浦也叹了口气。
刘健则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若说流民之事,莫非真要返送回乡,或者泯灭大量财力物力,以那孙立民之计而行不成?”
谢迁眼睛微眯:“大明国库空虚,此计乃祸国之计,不能用也。”
杜慎挑了挑眉头,心中疑惑不已,对孙立民的战略有些好奇了起来。
“敢问孙立民之计何解?”
弘治天子耐心答道:“买田买粮,以养流民。”
他并没有把背后牵扯到的利益说明,因为他相信杜慎肯定能想到。
实际上也正是这样。
杜慎究竟是个历史老师,虽然经常上网吹比,但职称照旧不太水的,大明历史上的问题他很清楚,明后的东林党,也就是现如今的龟山书院那些人,以及万恶的乡绅田主就像是吸血鬼一样,不停的消耗这个国家的生命力。
买田买粮养流民,这战略听起来还拼集,但仔细一想,却有大问题。
那么多口人,那么多张嘴,所需要的财力大到无法想象。
不说此外,真要这么做,大明半年内的税收都得拿去交学费。
敌人袒露的很清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想到这,杜慎摇头否认道:“依臣之见,此计不妥。”
弘治天子答曰:“朕与卿意相同。”
御书房内并无外人,所以他坦然讲出了内心的念头。
杜慎沉吟了起来,片刻后他又道:“不外这么一来,臣倒是有点想法,只是可能会造成反弹。”
如果说正儿八经的安置黎民,弄粮食弄地,他是真的做不到,但若是折腾人,杜老师很在行。
弘治天子深深看了杜慎一眼,认真道:“若是不损国力,一切不谐,朕皆能镇之。”
诚然!
历史上的弘治天子朱佑樘虽然是有名的仁君,但不代表他心慈手软,老朱家的种骨子里就没那种工具,他在位的这些年,虽然未曾鱼肉黎民,可该杀之人也没少杀。
杜慎摸了摸鼻子,看向弘治天子的眼睛里,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离奇之色。
这可是你说的啊!
要是出了事,和我杜慎无关啊!
“咳咳!”
杜慎舔了舔嘴唇,整理了下思绪,然后说道:“陛下,安置流民的措施,吹破天也无外乎两种措施,一、给地给粮,若是养不起就返送回乡。”
弘治天子脸黑了下来:“说第二种!”
杜慎尴尬道:“这第二种嘛,其实就是缔造新的事情岗位,让流民自食其力,自养自足。”
弘治天子摇头:“事情岗位一词倒是贴切!然却不能解眼前之急。”
这措施他早就想过,可是缔造新的事情岗位,就相当于打造了一个新行业出来,哪有那么简朴就能成的。
杜慎笑了,而且笑的很是辉煌光耀:“臣还没说完呢,这新的事情岗位也有考究,短时间内就要将流民们发动起来,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臣觉得乡绅富豪可以当这头羊。”
羊毛出在羊身上?
弘治天子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脑海中似乎有了个模糊的念头,但怎么都无法清晰起来。
一旁!
徐浦看着杜慎,嘴角忍不住抽搐,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究竟想怎么做,可却已经明了,对方这是计划逮住一波人往死里坑了。
杜慎咧嘴,露出明晃晃的牙齿,看起来人畜无害:“陛下,您觉得粉笔如何?”
弘治天子不解:“是个好工具,但这和流民有何联系?朕听太子说,你安置了一批流民,让他们制作粉笔,以共养民,莫非计划照搬过来?”
杜慎摇头道:“非也,流民何其多,若是以共养之,太过儿戏,不外臣的战略确实和粉笔有关。”
说着,杜慎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粉笔以包卖,一包一两,外带黑板,但实际上的造价却很低廉,质料也就是石灰石,直隶等地的石灰石储存量不低,陛下可圈山点地,再透露点小道消息,就说要这工具很值钱,相信那些乡绅富豪不会不动心。”
弘治天子领会了杜慎的意思,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让乡绅们也加入开采石灰石来?而且雇佣流民,以此安民?”
杜慎眨巴了下眼睛:“是也不是,只这样的话,最终石灰石照旧会留到陛下手中,照旧得花钱,臣却是想空手套白狼,从乡绅身上榨点油水出来。”
听听!
这照旧人话吗!
弘治天子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朕还能从乡绅身上赚点钱出来?而且他们还得帮朕出钱着力安置流民?”
杜慎淡淡一笑,“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