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为何而狂
再次见到庄原瑛时,这位头戴软帽的龙族少女,正大汗淋漓地忙碌着,那柄极重到绝地学徒都难以驾驭自如的机修枪,在她手中宛如轻盈的木箸,而身前一台硕大如钢铁小丘一般的发动机,则以惊人的速度拆解、形变,似乎具有了自己的生命。
无论什么时候亲眼目睹,庄原瑛的动手能力都市让人感应惊叹,以她这一人宛如一队的事情效率,也难怪陈三万那种资深机修师都感应自己跟不上节奏,不得不跑去找李钰求援。
但是理所虽然,作为援兵的肖恩,此时只能在远处看着,万万没有加入的时机。他的动手能力并不比陈三万更强,陈三万都跟不上庄原瑛的节奏,更况且是年纪轻轻的业余机修师?
所以肖恩也很清楚,李钰让他来,并不是真让他来资助改装发动机的。
其时那群人里,如果真有人能帮上忙,那只会是李钰和他的助手。
看着龙族少女忙碌的身影,肖恩心中也不由叹息。
虽然庄原瑛体现得若无其事,但想来南无忧开箱后得知的真相,到底照旧流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如今看似全神贯注地在忙碌,其实却是心不在焉,许多精细化的行动都略有些走形。
而或许是肖恩的到来加剧了她的不安,少女很快就忙中堕落,以至于肖恩不得不开口打断两人间的缄默沉静。
“电阻箱的导线选错了,旁边那条才是正确的。”
庄原瑛不由停下了手,而她转转头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勉强的笑。
“谢谢你。”顿了顿,她又说,“事情我会定时完成的。”
看到对方故作坚强,肖恩心中隐隐作痛,他决定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道:“我来并不是为了事情……南鹤礼的遗产,你应该知道了吧?”
庄原瑛缄默沉静了很久,叹息道:“如果你是指,乾坤团体用我的族人进行非人道的试验,那我很早就知道了。”
肖恩惊讶不已:“很早?”
“嗯,很早。”庄原瑛强调,“因为,正凡人,不行能生长在那样的情况里吧?而那个情况,也不行能有其他用途吧?”
龙女带着一丝苦笑,伸手比划了一下医疗舱的轮廓。
肖恩愕然,进而默然。
庄原瑛的逻辑简朴而直接,却无疑是戳中了要害。
这位龙族少女生长于一个医疗实验室中,和她的族人一道,常年甜睡在医疗舱中。尔后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才脱离了实验室,加入到白银骑士团。
那么,什么样的生物,才需要在医疗舱里长大?通过人工技术繁殖的珍稀动物?天生患有遗传病,无法在自然情况生存的早夭儿?
再或者,从生下来就是作为资产而被人利用的,试验品?
如果是试验品,那么乾坤团体开展试验的目的何在?
为了给龙族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为了探索生物科技的极限,推动全银河系的技术生长?
亦或是,为了萃取玄黄血?
考虑到龙族的存在,尤其是相关生物试验的高度保密性,实在很难想象乾坤团体开展试验是出于善意,而如果是基于恶意,那其实他们具体基于什么样的恶意,自然是无关紧要了。
萃取玄黄血也罢,贩卖人口也罢,单纯将龙族作为奴隶卖给什么人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
肖恩在脑海中很快就补完了整条逻辑链。
其实早在他看到庄原瑛的“家”时,真相就该一目了然的。
只要将恶意作为前提,将乾坤团体想得尽可能坏,那么结论就呼之欲出了。
或者说,换一个思路来思考,当乾星系泛起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时,作为统治者的乾坤团体,是一定要负起责任的。哪怕开展试验的另有其人,作为统治者也属于驭下不严。
所以,在龙族的问题上,乾坤团体是毋庸置疑饰演了大反派的角色。南鹤礼的遗产,只不外是提供了一份确凿的证据而已。
这份证据,对于习惯法式正义,秉公执法的人而言或许很有意义,但对于白银骑士团,对于真正的受害者来说,证据存在与否,真的重要吗?没了证据,他们就不敢怀疑真凶了?没有资格痛恨乾坤团体了?
至于围绕着玄黄血展开的权力斗争,以及带来的结果,对受害者而言就更无所谓了。
南鹤礼也罢,夏家也罢,对龙族来说不都是一丘之貉?或许南鹤礼稍微有些良心,但是第一他并没能实质改变什么,第二,谁能保证他就没注射过延年益寿的玄黄血呢?
所以,对于眼前的龙女来说,那个让许多人瞠目结舌的箱子中的真相,不外是“重温旧事”而已,没有任何新鲜的工具。
她也虽然不会受到什么严重影响,最多是让事情中的行动有些走形而已。
但是这反而让肖恩有些不明白,既然庄原瑛并没有受到严重影响,李钰让自己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本以为是要让自己利用绝地学徒的身份,来抚慰庄原瑛的情绪,但后者的情绪,却远比他预料得稳定得多。
惊愕间,却听庄原瑛说道:“那边的温度控制器,能帮我调整一下吗?我这里有些腾不脱手了,工具都在边上,自取就好。”
肖恩又是一愣,居然真要干活的吗?但人家的付托都来了,他也没得挑拣,只好挽起袖管,拿起扳手,陪龙女一道忙碌起来。
一直忙到连训练有素的绝地学徒都感应有些疲倦,龙女才欣喜地说道:“完成了!”
肖恩点颔首,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发动机,心中既是惊叹庄原瑛的动手能力之强,也对自己的存在意义发生了质疑:自己到底干什么来的!?陪她改装了两个尺度时的发动机,然后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离开白银号,重新回到李钰等人的聚会会议室中,才获得了解答。
“派你去虽然是干活的,否则呢?心理领导吗?给庄原瑛?你想太多了吧?”
李钰带着满满的挖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绝地学徒——为了能居高临下,他特意踩在了凳子上。
肖恩反问:“如果真是为了改装发动机,你自己去不是更好?你比我更了解白银号,机修造诣也更高——陈三万一直对你的本事推崇备至。”
李钰马上换上越发鄙夷的目光:“这位在圣殿学傻了的共和国少爷,麻烦你清醒一点。我乃堂堂骑士团团长,白银的最高领导人。就因为本事过人,便要亲临一线,忙得像头推磨的角子驴?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
正在擦拭汗水的肖恩,马上感应气息一滞:原来这家伙不去资助的真实理由是为了偷懒!?
而不得不认可的是,一贯做事认真的绝地学徒,为了跟上庄原瑛的动手节奏,简直是忙成了角子驴的模样——那种生有螺旋犄角的本土草食动物,在乾星系很是有名,刻苦耐劳,肉质鲜美。
“小庄的心理领导,是当年我亲手做的,她那个实验室一样的老家也是我加入设计改装的,她的心理蒙受能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区区一个玄黄血,还不至于让她怎么样。”
肖恩驳倒道:“那你之前还特意让庄原瑛不要下船!?”
李钰说道:“因为其时有你啊,玄黄血不是变数,你才是变数。在你加入红杏小队之前,小庄已经很久没犯过病了。偏偏你一来,她就病到需要回‘老家’调养,要说这是巧合,我不大相信啊。”
肖恩这才恍然:“所以,你是让我已往试探她的反映?”
“目前看来,病情也不是稳定触发的,究竟你加入红杏小队也有段时间,只和她独处的那次让她犯了病。所以我想趁着现在她情绪不那么稳定,让你再已往试一试。嗯,可惜没成。”
肖恩没好气道:“可惜什么,难道成了才是好事?”
“对啊,如果你能让她病情复发,我就能或许猜出她为什么会发病了,然后想措施对症下药。可惜她状态稳定,这就证明我之前的推测可能有些问题,那么接下来我就很难保证她全程不会发病。但是,庄原瑛对我们后续行动很重要,我不能肩负她发病的风险。”
“所以你要怎么做?”
李钰说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你觉得呢,我应该怎么做?”
肖恩知道这是在问他,对庄原瑛的发病有没有头绪,但实话实说,肖恩也是一头雾水。
他对龙人族的了解极其有限,就连和庄原瑛旦夕相处的红杏小队成员,以及永远胸有成竹的李钰都不明白的事情,他凭什么能明白?现在回忆起当初小庄发病时的局面,能想到的也只有……
模糊间,肖恩脑海中灵光一闪。
庄原瑛发病的时候,他其实状态并不怎么正常,两者之间或许存在联系。
其时,绝地学徒感受到了原力的启示,正竭尽全力去捕捉那模糊不清的线索。
再然后,他身边原本一切如常的龙人族少女,就发病了。
这个结论无疑有些荒唐,难不成是原力的牵引,让庄原瑛陷入疯狂?但那又不是黑暗面的原力,凭什么让小庄发狂呢?
肖恩的困惑,虽然没有瞒过善于察言观色的李钰,对他来说,绝地学徒的心思一向都是写在脸上的。
不外,还没等李钰开口问话,肖恩手腕上就传来嘀嘀声响。
再然后,这个绝地学徒就彻底愣住了。
南于瑾,居然要找他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