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偶像的崩塌
依照乾坤团体的章程，南无忧作为南明资本的继续人，在没有正式接掌权力之前，简直只有旁听半场聚会会议的资格。然而即便如此，她终归是四各人族的继续人，用生硬的规则来要求她，自己就是莫大的轻视。
在会场外，南无忧甚至感应自己比在小行星带遭遇伏击时还要危险无助。
此时“故地重游”，她心中难免感伤万千。
接下来要上演的，多数会是跳梁小丑们在英明神武的南于瑾的光线下溃不成军的戏码了……虽然明知这一切可能都只是剧本，但她心中其实还真有几分期待。
而南无忧也没有隐藏这份心情——不如说将这种急于报仇的心态展露出来，更容易营造出一种无害的形象。
“二叔，接下来，要为昨天的事讨个公正吗？”
南于瑾却叹了口气，没有饰演什么光线万丈的英雄，而是说道：“无忧，千万记得，我们并不是来讨公正的。在苍穹顶上，公正并不重要，如果你执着于所谓公正，就难免被人瞧不起。”
南无忧露出不解之色。
南于瑾说道：“这番话说来简直有些欠好听，但试想一下，若是苍穹顶真的公正，那么凭什么乾星系的漫长历史中，始终都是四各人族占据主导？因为四各人族的人才比其他人越发优秀吗？”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南无忧的预料，它直接触及了乾坤团体的统治基本，无疑是一道超纲的题。
南于瑾笑了笑，又问道：“甚至四各人族内部又何尝有公正呢？好比，宗子继续制就公正吗？”
这个问题，却是让南无忧心头猛地一跳。
南于瑾笑了一声：“对于我本人来说，简直可算公正吧，年老比我要优秀得多，我是心服口服的。但四各人族的漫长历史上，不及格的宗子简直数不胜数。事实上真正顺利执行的宗子继续制，在无数次权力交接中，也最多占到一半吧，篡位谋逆者数不胜数，因为这个继续制自己并不公正。”
南于瑾顿了一下，似乎在视察南无忧的反映，见她一脸认真地听着，便又笑道：“但不公正又如何？历史上那么多雄才简陋之辈，也没见谁去推翻这份不公正，所以，公正与否并不重要。”
南无忧问道：“那么重要的是什么呢？”
南于瑾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是这里。”
南无忧露出疑惑的心情：“智慧吗？”
“错了，是想法。”南于瑾说道，“智慧只会让人精于算计，执着于利弊得失，进而去追求所谓公正。但公正自己却是对四各人族统治的基础动摇。所以比起智慧，苍穹顶上更看重人的主观意愿。”
南无忧越发不解：“什么意思呢？”
“我希望事情这么做，于是事情便这么做了，不必考究什么利弊得失，更不用在乎正义与正义，言出法随，为所欲为，这才是权力二字的焦点。记着，是四各人族的人掌握权力，而不是权力掌握四各人族，不要作权力的傀儡。”
南无忧只听得头皮微微发麻。
二叔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将四各人族比作为所欲为的暴君，他是要颠覆乾星系的统治基础吗？！
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这些话？想要怂恿自己成为骄奢淫逸之徒，惹恼董事会，进而丧失继续资格？照旧说他有什么胆大妄为的行径，需要这种借口来开脱？
一时间，南无忧只感应脑海中念头庞杂如麻，一阵茫然无措。
南于瑾见此，不出所料地笑道：“难以理解吗？也对，你现在这个年纪，所学所见，多是书本上那些死板之论，要理解现实还为时过早。年老恐怕也没来得及将他真正的本事教给你。”
南无忧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道：“父亲并不是那种人！”
南于瑾停下脚步，缄默沉静下来。
过了很久，中年人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这些年我心中一直有愧于年老，所以有些话其实并欠好说出口。但是无忧啊，现在年老不在，也只有我才气对你说一些逆耳忠言了，希望你能见谅。”
南无忧气极反笑，轻声说道：“请二叔不惜教诲。”
“我认可年老是个很是优秀的领袖，对家族内的事务他大多处置惩罚得公正得体，但他终归是董事会成员，是被四各人族元老议会配合认可的自己人。所以他没有资格独善其身，当团体需要他成为犷悍专断的暴君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比呢？”
南于瑾说道：“好比，董事会成员不光单要对自己的家务事卖力，也要对整个团体的战略卖力。那些不公正的战略决策出台时，你父亲作为有资格表决的成员，同样需要卖力！”
南无忧皱起眉头，顿感语塞。
“5年前北河团体发生债务危机，乾坤团体发动宣传机械，发动了海量的民间力量去填补窟窿。那笔资金最终只有一半落到实处，余下一半却分润到了列位董事的腰包中。而年老在小行星带的庄园革新工程，用的正是那笔钱。”
南无忧不行思议地瞪大眼睛：“这不行能……不行能的！”
“如果只看财政陈诉，虽然会觉得不行能。但别忘了南明资本有整个星系最高明的会计，任何账务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但是……”
“没错，从基本逻辑考虑，你同样会觉得不行能：年老贵为家族领袖，名下资产不行胜数，革新一个庄园何需用这样的手段？但是，那笔钱若是年老不拿，却让伸手拿了的人如何看？他不缺钱，难道董事会人人都不缺钱？况且有谁会嫌钱多扎手？所以，同流合污是一定的选择。”
南无忧听到此处，双拳已经握得指节发白，头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只感应自己熟知的世界正在片片崩塌。
尽管适才的一切都只是南于瑾的空口白话，但南无忧很清楚对方并没有说谎。
没有人可以清清白白地做到四各人族领袖的位置上。这一点，作为继续人的南无忧，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实上，她此前为了夺回父亲留在庄园内的遗产，不惜私下联系海盗，已然是突破了乾星系内的执法。
南于瑾见南无忧无言以对，又说道：“我知道你一时还难以接受，究竟这只是一个和你父亲关系不睦的中年大叔的空口白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不强求，但有些事你早晚也要面对，所以先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