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眸的欧阳靖，已经不像人类。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林羽想到汤谷里那些不生不死的老工具，如同泥塑的神像。
庄严，寥寂，难以接近。
“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看来我要认真点了。”
欧阳靖没有说话，又或者，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只是徐徐直起腰来，看向林羽，下一刻，天地间只剩轰鸣！
林羽眉心刺痛，灵识示警。
他丹田里的剑丸主动发抖起来，释放出一道剑影，可还没融入身体之中，欧阳靖就已经泛起在林羽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记重拳。
轰！
来不及招架，林羽被一拳轰飞，拳上附着的精纯元力如火山一般爆裂，直接将他体内剑影震散。
炽烈高温从被击中的地方传开，林羽第一次有了灼痛感。
这代表着，欧阳靖此时的力道，已经迫近了他。
活该的武者！
剑丸震动，再次放出一道剑影，但欧阳靖已经又一拳轰了过来。
林羽将大剑挡在身前，欧阳靖却变拳为爪，双手牢牢抓住剑身，接着身上猛然发作出熊熊烈焰，如同一朵朵金色的花。
这烈焰，瞬间将林羽吞没！
突如其来的高温让林羽忍不住喊叫作声，但他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纵然握剑的双手快要被烤熟，也绝不松开！
接着，剑影融入体内，林羽周身蓦地发作出凌厉剑芒，将火焰驱逐的一干二净。
他直接发力将欧阳靖震开，反手一剑，将其拍飞出去。
剑气流转，林羽连续挥剑，剑芒如同弯月横空，一次又一次劈在欧阳靖身上，将他轰击在废墟里，乱石崩飞！
等那一道剑影消耗的差不多了，林羽才停下来，太阳穴上的血管不停跳动。
他很恼怒，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逼到如此狼狈。
连斩十七道剑芒，林羽有自信，纵然是一座山，也斩了半截。
但他朝剑芒斩出的沟壑看去，却再次被震惊。
只见欧阳靖徐徐站起来，佝偻着身体，炎刀化作的甲胄进一步变化，直接蔓延全身。
在肩膀，枢纽和双拳骨节上，甚至还延伸出尖锐的倒刺。
欧阳靖的脸已经被甲胄笼罩，只留下两个孔洞露出眼睛，却也没有丝毫人性色彩，只剩下灼目的明黄色火光。
这一刻，他全身上下都流转着火焰，散发着灼烁，如同黑夜里的火炬，照亮前路。
林羽突然明白了，这早已超出欧阳靖的实力规模，因为他犯下武者大忌，居然自愿被武脉吞噬！
武者，外炼巅峰便到达凡体极限，再想突破，必须借助天地之力。
元力就是天地之力的一种，恰好，元力可以与人体肉身之力发生共识，当武者到达外炼巅峰，也就是凡体极限，便可以与元力共识，从而感知到自身元力的属性。
元力分五行，金木水火土，也有异种元力，例如风雷冰暗。
感知最清晰的元力，也就是亲和度最高的元力。
之后，使用相性切合的灵物与元力结合，方可在体内形成武脉。
这其中，灵物至关重要。
有些同属火性元力的武者，使用的灵物纷歧样，发生的武脉也截然差异。
熔岩武脉，阳火武脉，地火武脉......
灵物越高级，发生的武脉就越好，但也有毛病。
灵物吸收天地精华所生，与人类一样，同属于万物之灵。
而越是高级的灵物，灵智越高，纵然被武者吸收了，也会残留下类似恶念、执念这样的工具。
虽然平时影响不大，但这究竟是一种隐患，一旦武脉里残留的灵智被叫醒，武者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就像欧阳靖这样，被武脉吞噬，被灵物残留的灵智主导，成为没有任何人性和理智的行尸走肉，而且被武脉不停吞噬生机，直到灰飞烟灭为止。
而这样做唯一的利益，就是被灵物主导的武脉会自动进化，通过吞噬主人的血肉精魄，不停逾越极限，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力量！
有些卓越的武者，可以通过锻炼，对武脉里残留的灵智进行抑制和释放，从而成为一道最后的杀手锏。
在上古，人类与异族争抢生存土壤的战争中，武者就靠着这一招屡次翻盘，绝地还击。
林羽只是没有想到，欧阳靖居然也会这样做。
此时现在的欧阳靖，险些已经被武脉全部吞噬，他的武器炎刀，应该就是用灵物制成，所以才气化作甲胄，与肉身融合。
你还能坚持多久？
林羽体内剑丸又吐出剑影，似乎虚弱了几分，他握紧大剑，严阵以待。
那边，已经可以称之为怪物的欧阳靖盯着林羽，静止了几秒。
然后身形一动...林羽神经紧绷，就要举剑格挡，却发现欧阳靖并没有冲过来。
他愣一下，再定睛看去，一道被火光笼罩的身影，赫然在往城外奔去。
“想逃？”
林羽身形跳去，紧随其后，两人很快便来到坍毁的城门处，这里已经被妖兽占领，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
只有一块高地还被人坚守着，有林安、王猛、左英豪...等九人。
他们踩在同伴的尸体上，虽然现在还在世，但已经是强弩之末，连挥刀砍杀的气力都所剩无几，险些必死无疑。
这时，欧阳靖变身的怪形冲过来，一拳轰出一道焦黑的火焰沟壑，一拳轰杀一整片的妖兽，就这样一拳一拳，往城外冲去。
“那...那是什么工具？”
左英豪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看着那个怪物的背影，满身发凉。
林羽跳过来，对他们说道：“那是欧阳靖。”
“什么！”
“欧阳大人？”
众人大惊失色，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怎么酿成了这个样子......”
林羽没有再说话，因为他隐约明白了欧阳靖想要做什么。
一旦被武脉吞噬，再没有幸免可能，逃走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恐怕，他是想在生命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多杀一些妖兽，让城里黎民，有更多活下去的时机吧。
林羽有些无言。
纵然被武脉吞噬到这种水平，欧阳靖另有残存的执念驱使身体去往妖兽更多的地方，他心中真就没有自己吗？
缄默沉静半晌，林羽突然开口道：“原来世上还存在着这样的武者。”
“看来，我们的计划，也没那么容易乐成。”
他刚说完，城外突然绽放出醒目的亮光，一道巨大炎柱冲天而起，宛若擎天之柱，释放着无穷的光与热，竟将半座雄安城照亮如白昼。
这是欧阳靖燃烧自己，释放出的最后辉煌。
无以计数的妖兽，融化在他的最后一击中。
就连城里侥幸逃生的畜生们，也屈服在那神威之下，匍匐在地面，瑟瑟发抖。
所有人本能闭上双眼，不敢直视那耀眼的辉煌。
只有林羽眯着眼睛，似乎能看到炎柱中有个身影往天上飘去。
他低声道：“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