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信你!”
一个丹凤眼,衣着桃红齐胸襦裙,外面披了一件白貂斗篷的女子一巴掌拍在了檀木桌子上,震得细小的灰尘都漂浮在空中。她双眼怒瞪,充满血色,言语怒戾之间有些沙哑。
眼角一颗泪痣,却依旧显得妩媚娇嗔。
屋外寒风凄厉,雪花纷纷扬扬的盖在客栈外面悬挂的大红灯笼上厚厚一层。客栈的老板娘孟蜀站在柜台后面一脸尺度式假笑,连说话强调都像是重复了无数遍一样:“您可以选择不信任,这是您的自由。”
那桃红襦裙的女子明显是气不打一处来,嘴唇哆嗦想要再骂几句。却看见老板娘冷着脸说了一句:“梅姨,送客。”
“唉,孟蜀小姐。”说着,从阴影里说出来一位穿着布衣,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但是手脚利索,推开了客栈的大门。风雪瞬间灌了进来,落在桌子上的烛火旁融化不见。
“这位女人,请罢。”
那女子转身要离去,却又停下来脚步。她的双肩在哆嗦,头上珊瑚白玉荔枝钗子摇摇欲玉坠。
她不宁愿宁可的转头,看向孟蜀那张不悲不喜的脸:“你说话算数?”
孟蜀淡然一笑,轻声允许了一句。眼神中映着风雪飘摇的红灯笼。梅姨心领神会的又合上了门,为站着的妩媚女人沏了一杯热茶。
“想好了吗?”半明半昧的烛火下,孟蜀白色的衫裙颜色暧昧。
那女子平和了脸,只得叹一口气说道:“我是真的舍不得。”
“因果得缘,得舍相彰,看你如何选择了。”孟蜀看着她。
女子犹豫了一下,“我把……这些都给你。”
说着,葱白的手指拂过桌台,泛起一个八宝玲珑盒。里面金光灿灿,恰似世间最为耀眼的事物都收在了此盒。琉璃玉翠,金钗凤头。孟蜀纤细的小指随便挑出来了一串翻云镶金绘彩玛瑙手串,流盼之间赞美了一句:“都是好工具。”
那女子才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孟蜀顿了顿,加上一句:“但是,这都不是我要的。”
“啪——”一声,盒子关上。
孟蜀把它推到了女人怀里,“你照旧收着吧。”
“这就是我最名贵的工具。”她有些苦涩,“难道还不够吗?”
孟蜀摇摇头,“这些可不是。对你来说,什么千金难买?像是命一样重要?”她的声音优雅,但是却透着阵阵寒意,让这个女人脊背发凉。
她这国都里最美丽的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她眼里不外是冷冷清清,珍珠玉器也换不来一个笑脸。雍容华贵,但是她并不快乐,身陷牢笼。可惜,那个能救她出去的人已经死了。既然今生无法在一起,就许来时再次相见。
若要论苦楚,她不外是一个刚刚化成人形的猫妖,法力不够,无法护他性命。只能来到了这个传说可以资助缔结两世姻缘的乐游客栈,来看看有无要领。
然而,这里却要她那份最名贵的工具!
女人看看她右手小指上系着的细小红线,轻手抚摩上去,思绪如红蜡燃烧,夜深催忖量。她知道孟蜀在要什么,但是她舍不得!
那黄金美玉不是很好,为何非得要她这视作如命的红线?
“夜还长,你另有许多时间做决定。”
女人看看她,长吸一口气哽咽着说:“他说,没了这线,下辈子就找不到我了。”
月隐于云,烛火昏暗。
梅姨端了两三碟精致的小点心,摆在了两人面前。
“我叫云曦,化成人形的那天,我第一次和他晤面。”
没有了适才张牙舞爪般的歇斯底里,孟蜀突然觉得云曦女人倒一ㄇ万分可爱。
“很久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这故事长吗?”
“不长,就像是这红线一样短。”
————————————
我经常想起我们初遇的那一天,一样是个雪天。雪花像鹅毛一般散落在苍穹之下,冬风咆哮,街头没有小我私家影。我感受不到冷,赤着脚走在青石板上,抚摸着人间的严寒的街巷。那个时候,一个鲜衣少年打马而过,落在地上的雪花融化成水,又结成冰。
我想他是看见了我,一小我私家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那少年停了下来,问我是不是迷了路。我哪里是找不抵家了?我就没有家。
我摇着头,看着他。
厥后,我便住在了他的府内。他的父亲是威震有名的上将军。住进去了几日后,我才知道他叫做蔺昭。
小时候,樱桃红枝,软红光景。他经常策马带着我去辽阔的原野上,听东风春莺,看晚霞婆娑。那时候还年少,不知道情字难得。我坐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中,以为这就是人生最美好的开始。那几年,我恰似看遍了人世间所有的美景,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院子里有几棵杏花树,我们经常躺在树下,花吹了满额头。天子生辰的宫宴上,我红衣翩翩而舞,他在席间把酒言欢。人们都说上将军收了一位倾城美貌的义女,今后名动四方。我知道旁人看我的眼神,可惜我已经心有所属。
他说等我长大,要娶我进门。
我听过人间的传说,说是用红线绑住了小指,生生世世都市在一起。那天我拔了几根自己尾巴上红色的毛,酿成了一段小小的红线,绑在了我和他的手上。那红娟的凤凰盖头都已经做好,就等着风风物光的那一天。
可惜啊,可惜了。
敌国入侵,蔺昭的父亲派兵抵御。对方人多势众,势如破竹,声势赫赫的军队直捣皇宫。而蔺昭也随父亲奔赴战场,生死不明。面对敌军,他的将军夫人抱紧了她的孩子们,在寒风中颤颤发抖。才刚刚化成人形,我妖力不够啊,无法护他们周全。
似乎沉入了冰湖之中,严寒彻骨。
原来将军府这四百多号人是要一起陪葬的,但是可能天子宫宴的那一次,我的名字传到了敌国天子的耳中。他到底要看看,那一舞倾城的女人究竟什么样子。就在那天,我穿着桃红色的裙子坐在将军府三层的藏书塔上。
我让他们放了将军府。
他们竟然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