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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榆

不必日日进宫

重生桑榆 努比亚l 3991 2023-11-29 23:37:46

  黎肃望着那徐徐远去的皇后仪仗,绣着九凤向阳的旌旗在风中飞翔的张扬,眼眸低垂,敛去了流泻而出的阴冷贪欲。

  黎谨修,你的一切终将会属于我。

  无论是帝位,照旧此外什么。四月暮春天气,人间芳菲将尽,御花园中因着遍栽百花,倒依旧是一片春景辉煌光耀的繁盛之景。

  及至仪仗进了御花园,穆桑榆心头的怒气依旧未有半分消融,高坐于步辇之上,将背挺的笔直,一张俏脸冷如冰霜。

  皇后一声令下,底下的奴才自是不敢怠慢,抬着步辇,疾步急遽往浮碧亭而去。

  仪仗到浮碧亭前停下,几个随行伺候的宫人忙先行入内,部署躺椅,铺陈软枕毛毡等物,又安设香茶果点等物。

  待一应齐备了,阿莫、芸香两个大宫女刚刚搀扶着皇后下辇,拾阶而上。

  穆桑榆漫步行至亭中,倒并没在躺椅上坐,却走到了亭子一畔,望着亭下池中游鱼取乐。

  阿莫送了一小碗鱼食已往,劝道,“娘娘,照旧坐下罢,怀着身子,站久了怕扭着腰腿。”

  穆桑榆接过鱼食,拈了几颗投掷入水,看着那碧波激荡之中,几尾大红龙睛虎头金鱼吞吐抢食,倒是生动可爱,不由会意一笑,刚刚说道,“这一路过来都是坐着,腰背早已有些酸软了,这会子倒想起来走走。再一则,怀着身子的妇人,久坐反倒不宜,照旧多走动走动更好些。”

  阿莫、芸香两个听了,便也不再多言,自家娘娘本就是杏林中人,一手医术精妙绝伦,她的话自是不会有错的。

  当下,只伴着皇后在池边观鱼闲话。

  “娘娘,奴婢剪了一束芍药过来,请娘娘赏玩。”

  一道女音自亭中响起,甜糯软嫩的似乎浇了蜂蜜的糯米糍,听在耳中直甜到人心里去。

  这一声,自是惹的众人瞩目。穆桑榆回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八的小宫女,穿着一袭开春新裁的莲红色碎花锦缎宫装,怀中果真抱着一束芍药花。

  这小宫女年岁甚轻,面色柔嫩,中等身材,一双眉眼笑的弯弯的,透着一股子亲昵劲儿,嫩红色薄唇微勾,露出一口齐整整白糯米牙儿,俏皮可爱的小脸在怀中那捧芍药的映衬下,更添了一抹媚意。

  穆桑榆见此女面目生疏,不觉微微一笑,“这丫头,本宫倒是从未见过,几时来的长春宫?”

  芸香与阿莫两个,未曾料到这小丫头竟如斯斗胆,一起白了脸面。

  芸香忙走上前去,向那小宫女斥道,“娘娘未曾召唤,怎可擅自上前出言冒犯?还不退下!”

  那小宫女却不为所动,上前一步,向着穆桑榆福了福身子,甜甜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五日前,由敬事房总管调拨入长春宫当差的。奴婢一向只在廊下打理鸟雀笼子并洒扫事宜,未曾到娘娘跟前服侍,故此娘娘不识得奴婢。今日,照旧芸香姑姑来廊下说,屋里执帚的桐香姐姐昨儿夜里染了风寒告了病假,娘娘出门凤驾前少了追随的人,要选一个补上,因而奴婢今日才有幸跟娘娘出来。”

  一席话,如山涧溪水,甚是流畅悦耳。

  芸香和阿莫见她竟丝绝不听喝阻,更是惊诧莫名。

  穆桑榆凝眸,望着那小宫女。

  却见她精巧的下巴微昂,白腻的鹅蛋小脸上漾着一抹柔媚甜腻的笑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宛如七八月夏季凉棚下头坠着的葡萄,乌润莹亮,顾盼生辉,绝不畏惧的迎上了自己。

  那如琉璃一般的斑斓辉煌之中,并不见几分对于上位者的谦卑敬重,竟还隐隐含着些许骄傲自负。

  穆桑榆勾唇一笑,“倒好个会讨巧的丫头,有这般伶俐的口齿,在廊下洒扫委实是屈才了。叫个什么,今年多大了,来长春宫之前跟的哪位姑姑学的规则?”眼前这小宫女冒犯至此,自家主子却全无恼意,依旧笑意盈盈的与她问话,这一幕若换做以往,必叫芸香阿莫两个瞠目结舌,按捺不住上前斥骂。

  然而时至今日,两人跟在穆桑榆都长了些许城府,只相视一眼,再不言语。

  那宫女眼见皇后娘娘言语亲昵,态度随和,愈发兴奋的红了脸面,忙回道,“回娘娘,奴婢贱名红鱼,今年十六,之前在四执事库时一向随着碧月姑姑听候付托。”

  十六岁,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青春初绽,辉煌光耀热烈,又恰似春葱,嫩的能掐出水来。

  倒也不怪这小丫头敢如此放肆,这个年岁,这般姿色,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只可惜,脑瓜子不甚智慧……

  穆桑榆眸光微沉,冷笑一声,“敬事房真真儿挑的好奴才,四执事库教导的好规则!这等不知崎岖、不识礼数的丫头,也能送到长春宫来!想来,本宫这段时日忙于养胎,无暇他顾,底下这班子奴才也懈怠起来了。待消停些时候,本宫倒要拿出些手段,好生收拾一番!”

  亭中众人不由一凛,齐齐跪倒,称道,“奴婢等有罪!”

  唯剩那红鱼,木木呆呆的立在原地,还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芸香伏在地下,微微抬首,只见自家主子目光如电般射来,心中登时会意,忙自地下起来,向外呼喝,“你们还不进来,把这婢子拿下去,杵着白惹娘娘生气么?!”

  当下,亭外侍奉的太监鱼贯而入,将红鱼摁在了地下。

  芸香又问如何发落。

  但听皇后话音清冷,“这婢子无谕上前,胡为妄言,罚她二十板子,交敬事房选个严格的姑姑,重新教教她规则。”

  言至此处,她微微一顿,转言又道,“敬事房识人不清,正副总管罚俸三月。那个带她的碧月,管教不严,罚二十板子,革俸禄两月,降为末等宫女,不许她再做姑姑。”

  这照旧穆桑榆自当皇后起,头回整饬宫闱。

  众人背上皆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风过处,人人发抖。

  芸香连忙领命,先令那些太监将红鱼押了下去,又快步去敬事房等各处传话。

  待一场事了,穆桑榆刚刚容众人起身。

  阿莫觑着娘娘面色微白,额角沁汗,忙端了一盏茉莉花茶已往,“娘娘,天干物燥,吃盏花茶去去心火,不值当为这些上不了台盘的工具生气。”原来自穆桑榆怀了身孕,不宜再饮浓茶,长春宫中日常只预备花茶、花露等汤水伺候。

  穆桑榆睨了她一眼,自她手中接过茶盅,揭了盖子,轻轻啜了一口,刚刚又道,“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本宫这般信任你们,你们两个就任凭外头人乱来?这样的人也塞进长春宫来了,幸而她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了,否则明儿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来。”

  阿莫面上发烫,讪讪的应了一声,又问,“娘娘的意思,这婢子……后头竟另有人不成?”

  穆桑榆轻笑了一声,将余下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地下。

  “这样灵透的妙人儿,怎会是专一来服侍本宫的?待会儿回去,你们差人出去探询着……”

  阿莫望着亭外细密的雨帘,不由咋舌,“娘娘,这天却才还好好的,眨眼间可就下起这等大雨来了。”说着,又恐主子受凉,忙忙取了斗篷与穆桑榆披了。穆桑榆笑了笑,“所谓无常天气,也就如此了。这时候下雨,倒是解了春旱,是好事儿呢。”

  主仆两个叙着闲话,阿莫忽指着亭外远处,道,“娘娘,您瞧,这大雨里,另有人走动呢!”

  那人行至亭前,屈身打躬,双拳一抱,“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穆桑榆睨了他一眼,片刻方淡淡说道,“风大雨急,夏侯御医何事冒雨前来?”

  他一袭淡青色苏绣竹叶纹夏布深衣,被这场骤雨打了个透湿。

  夏季衣衫单薄,被雨水浸透,便紧贴在了他身上,现出了筋骨结实的胸膛。

  夏侯宇似是消瘦了些许,像一竿颀秀的竹子立在那里,雨水顺着他鬓边乌亮的发丝不住滴落,形单影只。

  他躬身俯首,清癯的面容温润如水,眼眸微垂,似是谦卑恭谨,恪守着为人臣子的天职,只是那似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却又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痴缠。

  穆桑榆只审察了他几眼,便望向了一旁的朱漆栏杆,再不去瞧他。

  “御医平身吧。”

  无论是当初她被弋阳侯府人连夜接走,照旧听闻她入选东宫成了太子侧妃,又或是她被封为皇后,都不如目睹她怀上了旁的男人的骨血令他神魂俱碎。

  眼前此景,将他历来的所有理想摔成了齑粉。

  夏侯宇干咽了一口唾液,强压下胸口沸腾的苦意,拖着干哑的嗓音强行开口,“回娘娘的话,京城四处医馆业已建成。太医院择了四位太医前往坐堂授业,另首次考取入学名额的学生共计五十人,皆录入名册,还请娘娘过目。”

  自打先前穆桑榆向黎谨修建言在京中设立医馆,由太医院掌管,定期派太医前往坐堂诊治,兼收徒授业。

  此一举,一则为京城黎民一解沉疴难医之苦;二来亦是为民间栽培得用的医者,以备疫病再发之用;第三更是穆桑榆思及宫中太医虽各个身世杏林名门,却因终年值守宫中,少见各样病患,经验不足,将他们下放民间,以为历练之故。

  此外,另有一桩利益。

  周自开朝至今,历经初代帝王的休养生息,民间现出了一批巨贾之家。这等人家广有资财,却并无显赫身份,往往希图王公贵族所用物事,以来装点门面,更热衷追捧宫中种种滋补丸药,视之为益寿延年的奇珍异宝,但有一方流出,往往引得民间趋之若鹜。

  穆桑榆还记得,上辈子宫中曾发过一桩案子,太医院的两名学徒曾盗了十余瓶养身丸贩往民间贩卖,赢利颇丰。

  此案不大不小,也算宫中常事,如何收场,穆桑榆都已不大记得了。

  只是单单一瓶宫中常见的养身丸,便能在民间卖出百两银子的价钱,却令穆桑榆咋舌不已。

  这般简朴的药方,她长日无聊时一天就能写出四五张来——横竖不外是滋补之物,倒也不故障什么。

  在于医者,这等万金油般的药方最上不得台面。

  然则,在穆桑榆看来,若能以此盈利,既能拓宽财源,又不至伤民,更不会令宫中过于淘汰用度,使得从上到下怨声载道,反倒不美。

  这段时日,夏侯宇即是为此事忙碌奔忙,少在宫中露面。

  穆桑榆听了他言辞,这方将眸光收了回来,却也只在他身上轻轻一转,又投到了一边。

  她不置可否,只向宫女付托道,“拧条手帕子来,替御医擦一擦这脸上的雨水。”

  一言落地,两旁近侍忙送了干手巾上来,服侍了夏侯宇擦脸。

  待擦净了脸,穆桑榆已看过了名册,淡淡道,“这四名太医的资历尚可,当肩负的起问诊授业的重任,但只一件,人品务要可靠。这是宫中设立在民间的医馆,算是宫廷的脸面,但有个欠好,损的可是皇室的颜面。”

  夏侯宇忙回道,“娘娘放心,微臣自知轻重。这四位太医,皆是老成持重之辈,平日为人在同僚间亦是有口皆碑。”

  穆桑榆微微颔首,又道,“这些录取的学生,可都是凭考录取,无有营私舞弊之事罢?”

  “绝无此事。”

  穆桑榆闻言,浅浅一笑,颊边泛起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御医莫怪本宫多言,所谓凡事起头难,事关皇室颜面、朝廷威严,又是本宫建言主理的,若有半点差池,本宫难向太后、陛下交接,所以难免多问几句。”

  正当夏侯宇凝望着那一抹淡粉色入迷时,却听清亮的嗓音再度响起,“夏侯御医,这件差事,你办的很好。往后,本宫将医馆事宜全权交付于你,你便常驻宫外医馆,再不必日日进宫当差,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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