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清也跪了下去：“父亲息怒，乔妹妹一向身子欠好，若是一定要罚，我跟雨墨代受。”
雨乔把碗筷轻轻放下，看着宋名仕说：“爹爹定是以为乔儿骄横，其实不外是乔儿并非软弱之辈而已。善良，是应该带着锋芒的……我的意思是，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
姚氏满面的愧疚：“哎哟，都是我多嘴了失言了，我并不是要年老责罚乔女人的。我是为乔女人兴奋，不只是病好了，就连身体就康健了，那一巴掌打得茹丫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可见乔女人再不是那赢弱的身子骨了。”
雨乔也眉眼带笑：“多谢二婶体贴乔儿的身体，简直是康复得极好，二娘无需忧心。”
姚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雨乔起身，对着宋名仕跪了下去，清清楚楚地说：“乔儿谢谢苍天，让乔儿不再是府里养一辈子的废人，不会再被人挖苦讥笑是这府里嫁不出去的女人。珠儿姐姐长得就像是我院子里的牡丹芍药那般悦目，却就因为无人提亲，就被茹姐姐说成是跟情姑姑一样嫁不出去，要被府里养一辈子，所以乔儿不能不脱手教导茹姐姐，让她长点记性。”
教导？你以为你是尊长？
这样硬邦邦的语言，能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宋名途变了脸色，姊妹之间吵嘴无碍，牵扯到自己的小妹，就是扯疼了他的心。
沉声道：“果真是茹丫头这样说自家姐妹？”
雨清跟雨珠是双生子，姐弟连心，抬起一双泪眼来：“二叔，二婶，我们虽是两苑住着，却都是宋家的骨血血脉，若是茹妹妹真顾及姊妹情分，如何能说出这般戳人心窝子的话。”
雨珠的泪水奔涌而出，哭着道：“乔妹妹没有说谎，确是茹妹妹说我十五岁了都无人提亲，就算有人议亲也会被悔婚。都是珠儿不孝，给府里丢脸了。”
王氏真个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弟妹，姊妹之间吵嘴简直是常事，尤其是女子多嘴聒噪。可偏就因为是女子，尤其不行侮人名节，若是这话传到外面去，还让珠儿如何抬脸做人？”
“府里素知我身世低微，但我入府这么多年，却从来无人对我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来，更况且是自家姐妹。”
李小娘也用丝帕抹泪，哽声道：“原来，竟然乔儿护姐心切，才动手打了茹女人。我头先还说是乔丫头的错，我真是不配做这尊长。若是姊妹之间连这份袒护之心都没有，也就不配为宋家人了。”
这番话，好比重锤，打得姚氏面色潮红。
意思就是雨茹不配做宋家人呗……
雨乔看好几小我私家都哭了，自个再不挤出几滴泪来就对不住人了。
双目一闭，一行泪珠就滔滔滴落，哽咽道：“说珠姐姐也便而已，姊妹之间斗嘴。可是情姑姑一直不出自个的院子，安然避世，何苦在外人面前那般撕她的脸？乔儿受不住府里的女人被轻视羞辱，是以动了手，乔儿拒不认错。”
什么叫拒不认错，让为父如何下台……
这口气硬得……你倒是婉转些啊……
宋名仕明明心里在为她叫好，但又不能不故作姿态，冒充气得手指哆嗦：“你……你……跪祠堂悔悟……”
雨乔看着他：“乔儿可以跪祠堂，但却不是悔悟。若是今后另有人这般羞辱府里的女人，乔儿照打不误。”
然后，起身出了饭堂。
宋名仕……
宋名途……
姚氏……
所有人……
他们真的是惊了。从来没有晚辈如此跟尊长顶嘴，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这般的胆大，却又这般的从容淡定。
宋名途的脸色比宋名仕更难看，姚氏垂下头去，诺诺道：“我今儿真个是随口一提，茹儿也并非故意起诉，是我看她那脸肿了，逼问之下她才说的。”
解释这些有什么用……
宋名途横了她一眼……
雨墨道：“是墨儿平时没有护好自己的妹妹，我陪着她受罚，我也去跪祠堂。”
雨清道：“此事皆因珠儿姐，我作为同母胞弟，也理应该罚。”
雨珠哭着道：“都是珠儿无用，连累了乔妹妹，珠儿最当该罚。”
王氏一屈膝：“我身为东苑的当家主母，没有管教好这些孩子，我马上就去老太太那里领罚。”
李小娘一看这情形，颤巍巍起身：“我头先冤枉了乔女人，作为尊长，我也理应受罚。但我身子还没好全，我自行请罪回屋去抄佛经。”
几小我私家起身，前前后后追随雨乔出了饭厅。
一干子人走尽了，饭厅的气氛尴尬又冷。
宋名仕心里又气又惊，却又莫名的喜。
自己的几个子女同气连枝祸福同担，哪里是他教导无方，明白是教导有方好吗……
压住自己心头那半怒半喜，勉强笑道：“让二弟和弟妹见笑了，为兄教导无方，他们简直是统统该罚，今后断不会再泛起今日这样的事。”
姚氏讪讪道：“是弟妹口无遮掩，年老莫往心里去。我这就回去好生罚茹丫头。”
宋名途心头百味杂陈。
宋名情，自己的爱妹。两人自小喜读诗文。
私塾那副对联就是名情所作，名途书写。
宋名途心头简直是怪罪名情爱上那样的人，又怎不是爱之深恨之切？
这些年不愿去看她，并非是埋怨，而是怕她无颜面对，痛苦自责。
府里人避着她，何苦不是因为怕她难受。
出了东苑，周身冷气，一语不发。
姚氏碎步跟在他身后，更是不敢吱声。
进了西苑，他头也不回，只是对姚氏冷冷道：“把府里各院的姨娘哥儿姐儿全部唤到前厅来。”
姚氏低声应是。
心头发虚。她何曾想过那小丫头那般的牙尖嘴利又点水不漏。
虽是斗胆忤逆，但每一句都正是戳在宋名途的心头。
再者，她何曾知道雨茹说过那些该打的话。
自她嫁给宋名途，对她欠好不坏不冷不热。
她当年真是爱极了他那一身的儒雅风华，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做了校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