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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剑无声无雨

第五篇 瘦西湖上(1)

无剑无声无雨 俇攘 3669 2019-09-25 09:14:13

  夜,风轻云淡;竹音,随风起起落落;江面,微波粼粼。对岸城中的灯火,像长着翅膀的神明,跌进江底龙宫,若隐若现。一个男人,坐在江岸木码头的一根槛栏上头,看着流水东去,哀愁,满脸聚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那人如星河坠入江心,为流逝的波涛弄乱了当年模样,世事纷骚动扰,归来时,没有双鬓含霜,只有纤尘覆墓碑。对于旧事,他只有些朦胧的影象,对于故地,他有数不尽的委屈和伤怀。月,如忧愁般笼罩着整片土地,举目含情,却又是人物皆非,徒留感伤,四处流落。

  她来了,轻轻的脱鞋,赤足踩踏在浅浅的江中,河滩上卵石遍布,皎洁如月的双足透过清冽的江水,夜似乎顷刻间便凉了下来,霎时便将暑热消除泰半,她一身黑衣,低头时长发飘飘险些笼罩住了一整张脸,除了一双足,险些就融化在玄色的夜里。而龙唐却紧紧凝视着那双玉足,似乎看见了月亮,他从未见过如此般完美的月亮,一时间,竟然忘却了那挥之不去的忧愁。

  “我穷尽心力地救你,带你走这么远,是希望,你能学会龙将的那一刀,并青出于蓝,成为天下最快的一把刀。”

  “怎么学?”

  “你见过,他怎么练的,你怎么学。”

  “我为何能学会?”

  “因为我命令你学会,你是川东的人,你是唐家的人,所以你必须学会。”言罢,唐蓦秋冷冷地看向龙唐。

  “我也算是川东唐家的人?”

  唐蓦秋并未在冰凉彻骨的江水中站太久,便轻轻地上岸,看着对岸的灯火,长吁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你就是唐佣叔叔家的令郎。”

  “不要再跟我提起他。”

  “他走得那么远,一定是伤了太多的心。”

  “伤心就能放弃一切远去吗?他完全可以留下来,守护黎民,守护家人的。哪怕是守护爱人的宅兆,也是应该留下来的,所以他是个懦夫,也许照旧个有野心的懦夫。”

  无声,许久的无声。唐蓦秋皱了下眉头,说道:“江上夜晚风大,冷气容易伤及你的肺腑。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听十二叔叔言及,你外公尚住在平国都中,明日我带你去造访一下,你好自为之。”言罢,唐蓦秋款款地走了,沿着平缓的江岸,徐徐融入夜色中。

  龙唐抬起头,眼角似乎有些惊喜,神情又有些忐忑。他收起了忧愁,望着那遗世独立的背影,轻轻说道:“是,主人。”声音很小,十余丈外的唐蓦秋一定听不见,但是他照旧说了,因为无论是命运,照旧现实,他已然都是这小我私家间绝美的女孩子的奴仆。

  翌日清晨,侯十二亲自驾船送二人渡江,并带路进城。

  平国都已经建好半年,一座威严的大城,足以反抗一只骑兵的攻击,周围另有几个筑着高墙的乡村护卫,显得坚如盘石。城中商贾云集,平都像是两个大袋子配合的一个口子,江南的大船过了平都再往上行便举步维艰,蜀中的小船出了平都又显得得不偿失,所以蜀中的物产和荆襄江南的物产皆在此进行交流,滇黔湖广地域的商贩也来此分一杯羹。建城才半年,城中便已富贵形胜,似乎足以相比上游四百里的江州城。唐蓦秋一边四顾这座坚实且富贵的大城,一边为兄长唐印冬感应骄傲和自豪。时至今日,兄长的威名已遍晓于中原和四方边陲,受整个江湖义士的敬仰,在许多正派人物眼中,唐印冬的名声似乎更胜唐家大当家唐水水一筹。城内,被南北工具贯串的四条大街分成九坊,坊内衡宇错落,又有无数街巷,但与长安差异,坊间并无高墙,四面被一圈商铺包裹,每坊有四门,四门皆有数名卫士。平国都有八门,每门皆有数十名卫士,皆由唐印冬亲自教导的武士组成,更有水火等各卫所。城中六万户人家,工具南北各五里,城一面临江,另三面按八卦位有十六乡村,每村有上百户人家,乡村亦有一丈余高墙环卫,与平国都一体,形成一个攻防整体,乡村之间,都有相互通联的驰道,可以方便往来。通过这个整体,将平国都四周的上百万亩良田融为一体,有池渠引水,有小山藏林,人家安身立命,黎民年年五谷丰登。

  入城辗转,从一杂货铺旁的坊门进去,穿过一条青石巷子,便到了一家庭院,院子很小,只有三面五间小屋和一个厨房,院子周遭不外三丈,种了几株兰花,和几根竹子。院子只住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翁,日间另有一位受雇的年过四十的中年妇人,卖力整理院子和老翁的起居。

  侯十二引着二人至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朗声说道:“老村长,有人来看你了。”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长吁,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谁呀,还让你亲自领来,是江南来的人吗?”

  侯十二哈哈一笑,说道:“您老快出来吧,今日可是您老的大喜事呀,我老侯特来讨杯水酒喝。”

  “你这老侯,快领客人进屋吧。”

  侯十二领着唐蓦秋和龙唐走进了院子,只听得敦敦的声音,一位老妇搀着拄着手杖的一位佝偻的老人走出了房门。他应是近来旧病缠身,颤颤巍巍地走下两级台阶,慢慢抬起头,望着院子中的三人。他眯着眼睛,慢慢地抬起手臂,遮挡着阳光,两位陌生的年轻人随及映入眼帘,男子瘦削,似乎呈病态。女子极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老人略显惊奇,只是以一种慈祥中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望向两位年轻人。

  事隔多年,龙唐另有些许片段性的影象,他隐约还记得外公穿着儒服,悉心教导自己背诵三字经的模样。万没料到,那个有着健硕的身躯的儒士十多年后,竟生生酿成了一个行迁就木的老人。泪水,顷刻间喷涌而出,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的血脉亲人,那种骨子里的归属感,让龙唐悲喜交加,痛哭流涕。他走上前,跪在老人的面前,扶住那双哆嗦的双腿,带着哭腔,喊道:“外公,懋儿回来了。”

  老人霎时间全身一震,手中的手杖也掉落到地上。双眼沧桑,含着泪水,念叨着:“懋儿,懋儿。回来啦……,回来啦。”

  “是的,外公,孩儿回来了,孩儿对不起您。这么多年,也没能回来看望您。”

  “在世就好啊,在世就好啊。”老人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尔后满身一软,瘫坐地上,两人抱头痛哭。一旁其余三人,也都被这动情一幕感动的有些失色。

  许久后,老人一手死死的拽着龙唐的手,一边跪倒在地,仰面长叹:“人生大喜啊!想不到老夫行迁就木之时,还能见到后人,苍天待我不薄啊。老天爷,我在这给您磕头了。”言罢以头戕地。

  龙唐知老人身体欠好,久病未愈,连忙搀扶起老人,含着泪说道:“外公,您身体不适,咱们先进屋,日子还长,孙儿还要陪您安度晚年呢!”

  老人笑中带泪,连声说道:“好,好。快进屋,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给外公好好说说,这些年你孤身在外,是怎样活下来的。”言罢,牵着龙唐漫步便进了屋,连手杖都没有拄。

  四人坐定后,妇人下去烧茶,老人这时才注意到那位神色略显冷傲的女子,向着龙唐和侯十二说道:“这位女人是?”

  侯十二拱了拱手,朗声说道:“老村长,见到这位,可又是一大幸事矣,那位故人的女儿,咱们的蓦秋巨细姐。”

  老人一惊,喜上眉梢,兴奋地说道:“噢?木府二小姐都这么大了?可得有十六七年没听到您的消息了。”

  唐蓦秋面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太美意思,拱手回道:“小女子这厢给两位前辈施礼了。晚辈唐蓦秋,今日得见平都故人,三生有幸。”

  老人忙摊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您如此身份,能来见小老儿,小老儿已是倍感荣幸了。唐木令郎有一对如此惊世骇俗的子女,真乃天下幸事,平都幸事啊。”

  “诸事全靠列位老前辈支持,我兄妹岂敢恬居其功?”

  老人只顾握着龙唐的手,攥着便不再放开,茶毕,唐蓦秋和侯十二便起身告辞。老人欲挽留二人,唐蓦秋会意,上前说道:“老前辈,你们祖孙二人久别重逢,先各诉衷肠。山高水长,我二人他日再来探访您老人家。”老人只好拱手,目送二人离开,尔后,一双眼睛又放在了龙唐身上。

  唐蓦秋踏出院门,支吾了几声,叹了口气,说道:“看此情形,老人家恐怕时日无多了!哎,可怜一对痴情的爷孙啊。”

  侯十二闻言先是一惊,赶步上前问道:“小姐此话何解?身逢喜事,应能冲去病魔啊!”

  唐蓦秋叹了口气,回道:“老人本就是行迁就木,再加上久病未愈,本就心脉枯涸,时日无多。今日身逢大喜,难免神情亢奋,血脉喷张,那本就枯涸的心脉经此一猛烈攻击,一定会加速枯竭。现在,老人已是到了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之时,大限也就这两日了,让他们爷孙多待些时间,以慰藉这人间真情难得。”

  侯十二听完,不由得神色黯然,沉吟许久,才说道:“此事对龙唐,想必又是一次重大的攻击啊。”

  “生老病死,世所难免。只有经历后才气生长,只有这样,他才有希望能练好他那把刀。”

  “就是太残忍了。”

  “天意如此。”唐蓦秋说着便迈步前去,走在了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片刻后,问道:“我哥啥时候走的,有说去哪吗?”

  “令郎和夫人一个多月前搭船东去,听说要去东海看看。属下也不知道令郎二人的具体行踪。”

  “一年多近两年没见,听说他武功精进不少。也该教教我新招式了。哈哈。等过几天,龙唐恢复过来,我想向侯叔叔借条船,去寻寻兄长。”

  侯十二长揖,言道:“家业都是小姐的,怎可言借。这不是折煞属下吗?属下回去后便去部署。”

  唐蓦秋回了一礼,说道:“还请十二叔叔见谅,我与兄长年轻,喜欢闯荡江湖。平都的事还得烦请十二叔叔和诸位叔叔多多看护。”

  侯十二笑了笑,说道:“小姐宽心,令郎凭据乾坤巽震,坎兑艮离八卦方位兴建的平国都能反抗住千军万马。后有江州为后援,可谓坚如盘石。”

  唐蓦秋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那,十二叔叔陪我走走着平国都,讲讲你们兴建此城的轶事,好吗?”

  侯十二笑着说道:“那小姐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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