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收看着意气洋洋的李元恺,神色离奇隧道:“泸河堡只是一座中等戍堡,戍卒三千,就算驻扎军屯户,一万人口,快要两千户,按此规模,恐怕早已超出一座戍堡规制!不知李戍主究竟是如何计划的?”
李元恺笑道:“辽东黎民多散居,土地肥沃却无人耕作,另有大片草场,若是没有牧群也着实可惜。我想将泸河堡打造成辽东大城,吸引人口屯住周边,垦田放牧,接纳四方商旅,成为胡人在辽东交易的中心,也可成为高丽与大隋商贸的集散地。”
薛收平静地听李元恺说完,直视他忽地问道:“若依照你所言,泸河堡早已超出普通戍堡的作用,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元恺面不改色,坦然隧道:“辽东苦胡人久已,空有地利优势却不知善用,在下见识过契丹人的凶残,决心趁着委任一方的时机,为辽东汉人打造一座坚实碉堡,不说豪富大贵,但至少能保证泸河堡军屯户和戍卒的安危温饱!究竟,他们愿意相信我李元恺,才随着我来到泸河堡的,这份信任,就是我的责任!”
薛收久久注视着他,似乎从这卤莽的小子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觉得有些惊诧,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薛收徐徐抬手揖礼,沉声道:“倘若真如李戍主所言,泸河堡一定会成为辽东黎民的福祉宝地!李戍主为黎民所谋,目光远大,薛某佩服!”
李元恺拱手道:“只是民政计划非在下所长,故而请薛县令脱手相助!事后,在下一定不会亏待薛县令,想要什么报偿,尽管开口!”
薛收笑道:“报偿什么的言之尚早,不外听到李戍主对泸河堡的计划,薛某心中倒也有几分想法。李戍主请看这些~”
薛收指着炉子上的铁锅,那些噗通噗通沸腾的浆水冒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李元恺伸长脖子嗅了嗅,惊讶道:“是卤盐水!你在煮盐?”
薛收颔首笑道:“不错!这些是取自海边滩涂下的卤水。不外辽东湾海水盐量不高,想要大量生产靠煮盐并不行取。这里的黎民通过粗浅的晒盐技法,倒是勉强能够获取一家盐量所需,只是所得粗盐成色差,杂质多。我曾经到过河工具南部的盐池,见识过一点盐田技法,若是能改良后在此处施用,靠着晒盐,或许能满足辽东一郡黎民所需。”
“自开皇三年以来,我大隋在四方分立盐池监,开放盐池盐井与黎民共用,盐与普通货物一样勉励商办,收取市税。只是辽东偏远,关内十五文钱一斤的盐,运到辽东起码要卖二十至三十五文钱,黎民们省吃俭用才气勉强维持一家人一年有盐吃。若是辽东能自产海盐,无需太多,满足当地所需,盐价肯定大减。”
李元恺马上恍然:“不错!辽东盐价虚高不下,就是因为往关内运盐路途遥远成本太高!要是碰到战乱,盐价更是高得吓人!好主意!薛县令真是好主意!”
薛收笑了笑,又道:“只是我研究的技法还不太成熟,还需琢磨革新,等到来年入夏之后,便领导黎民挖掘盐田试试。”
李元恺摩挲着下巴,心思活络起来:“若是晒盐乐成,襄平县倒是可以靠着海盐有一大笔不菲的进账!嘿嘿,不如这样,到时候我派遣人手来协助薛县令,未来襄平县的盐,就由泸河堡卖力出售,还可以高价卖给胡人!哈哈,泸河堡至襄平不外一百五十里路,倒是可以联手打造成一条贸易商道!”
薛收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道:“李戍主能这么快觉察到其中利益,又怎么能说对民政一窍不通呢?”
李元恺哈哈大笑,薛收这是揶揄他呢,笑道:“赚钱的事,在下倒是略通略通!这么说,薛县令是允许与我泸河堡联手了?”
薛收站起身,远眺着大海,轻声道:“既然为官一方,自当造福一方,薛某为襄平黎民谋,义不容辞!”
李元恺咧嘴,轻笑道:“不仅如此,能一展胸中韬略,方不负生平所学!泸河堡民政任由薛县令施为,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薛收看了一眼李元恺,淡淡隧道:“不管你未来准备做什么,最起码你现在所为,简直是在为泸河堡,为辽东黎民谋福祉,所以薛某愿意助你!但薛某也要申饬你一句,勿要把辽东黎民带向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薛收熄灭炉火,转身走入小屋,打点一番行装,准备同李元恺一起返回泸河堡。
李元恺望着他瘦弱的背影,眯起眼睛,这家伙,似乎觉察到了一点自己心中所谋。
河东薛氏,三凤之首,长雏伯褒,果真有些名堂!
来时,李元恺已经探询清楚薛收来历。
身世河东薛氏,生父乃是前内史侍郎薛道衡,自幼过继给薛道衡从弟薛孺。
薛孺为官享有清名,与其兄皆是大隋享誉盛名的文士。
薛收与族兄薛德音,侄子薛元敬并称河东三凤,划分为长雏、鹜鷟与鹓雏,三人年少却才气闻名于世,皆乃人中龙凤,难怪崔浦谈及,都露出欣赏夸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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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李元恺便和薛收一起返回泸河堡。
第二日,程咬金和沙木拓五人,带着八百老卒,护送两千匹契丹战马,和一万头牛羊返回营地,马上又引起一阵惊动。
李元恺部署谢玉堂和杜义追随薛收学习,等薛收离开时,这两人就卖力治理整座戍堡的民政计划建设。
程咬金和沙木拓组织伐木队积攒木材,术里兀则带着几名匠人,准备在靠近医巫闾山的山脚下制作采石场。
幸亏当年修建山神祠时,由军队所建的石场废墟还在,打理一番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尚青山和葛通则卖力挑选青壮充入戍卒队伍中,不外五千多迁移过来的黎民中,只有一千二百青壮,加上之前泸河堡当地的也不到一千三百人,三千戍卒的名额还凑不齐。
不外眼下人手紧张,连八百老卒都投入到建设当中,基础顾不得训练。
整座戍堡酿成了一个大工地,所有人都充满了劲头,严寒驱散不了热情。
薛收在泸河堡一住就是半月,每日天不亮就带着谢玉堂和杜义四处勘察地形,计划用地,描绘戍堡建设草图,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倒是比李元恺这位戍主显得还用心。
有时望着消瘦一大截的薛收,李元恺反倒觉得挺欠美意思的,不外每每谈及戍堡建设,薛收神采奕奕劲头十足,李元恺又觉得不能打扰他。
襄平小县没有薛收施展才气的地方,泸河堡倒是酿成了他的用武之地,一切有薛收统管,李元恺反倒是成了戍堡最清闲的人。
年关一过,便来到大业二年正月,泸河堡渡过了重建以来的第一个元日佳节。
李元恺和程咬金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人在外过年,戍堡大聚餐的时候,都喝得酩酊烂醉陶醉,忖量远在齐郡的亲人。
未等过完上元节,薛收便告辞离去,李元恺送他二十头牛五十只羊,看成这一趟的酬金,薛收倒也没有推辞,欣然收下,葛通带人将他护送回襄平去了。
李元恺在尚青山家旁单独建了一座小院,留一间屋子给程咬金,成了他们在泸河堡的家,也是他平日处置惩罚戍堡杂事的地方。
这一日,谢玉堂忙完,便急遽赶了过来。
“戍主,您唤我?”
一进屋,李元恺招呼他围着火盆坐下,笑道:“子彦,薛县令走了,你跟老杜可还玩得转?”
谢玉堂笑道:“薛县令之才实在令属下大开眼界,他为戍堡计划好了一切,咱们只需凭据计划草图,一点点施行建设即可。就连如今戍堡内的人口户数都全部挂号造册,只要没有大的改动,我和老杜卖力羁系,想来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薛县令允许我,每月过来一趟,凭据实情实时做出调整,到时候你们有问题向他多多请教!”
谢玉堂笑着允许。
谢玉堂身世陈郡谢氏旁支庶子,大隋灭陈之后,要求一部门江南士族子弟迁到河北辽东之地,但在实际操作历程中,这些江南士族子弟也可以交出大量的赎买钱,以免远迁之苦。
谢玉堂这一支因为职位低下,家中困顿,交不起赎买钱,被迫无奈只得迁往辽东。
谢玉堂今年刚行冠礼,长得一表人才相貌不俗,在那批大隋府兵中也是出类拔萃。
若非当初机缘巧合被程咬金挑了出来,恐怕他现在就成了梁师都的郡兵或者柴绍怀远堡的人了。
斟酌了一会,李元恺瞟了一眼屋外,轻声道:“子彦,你除了和老杜统管戍堡民政之外,我还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谢玉堂脸色一肃拱手道:“但请戍主付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