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父子相认

　　这时，元念看到远处的一尊玉石在幽暗的夜色中撑起一片清辉。

　　他便离了小溪，飞身来到玉石近前。

　　原来这清辉出自一石鹿，看上去与一直陪在元念身边的仙鹿险些一模一样。

　　元念见了受惊不小，暗自料想这个地方会不会与他的鹿伯伯有什么瓜葛。

　　石鹿通体莹白，脖子高高扬起，直指苍穹，眼角悬着一滴泪，像是在绝望的呐喊，又像是无言的对质。

　　它为何会泛起在这里，又为何会如此恼怒又伤心，元念想不明白。

　　他的心痛开始隐隐发作着，而且越来越严重。

　　元念只手按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慢慢撑在地上。触地的瞬间，身下有个什么工具硌了他一下。

　　元念伸手拿起来，原来是个不知被谁丢在这里的木马。他捏在手里，把玩了两下。

　　突然，一些奇怪的影象又冲了出来，强烈的占据着他的心神。

　　似乎他又变回了一个小小的仙童，他正手握木马跑着，一不小心摔倒了，一个仙姑向他招手道：“煜儿，来！到母亲这里来！”

　　而仙姑身旁的一个俊朗又温和的仙子突然带了点严厉的训斥他道：“煜儿，你又乱跑！休要再让你母亲担忧了。”

　　他望着仙子，瘪了小嘴却不敢哭，终于手举着木马跑进仙姑的怀里，十分委屈的道了声“母亲”。

　　母亲？谁是母亲？煜儿！煜儿又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念倒在地上，感受头上像是被谁刺开了一道口子，而那些奇怪又陌生的影象就从这个口子里挤了出来。

　　直到他手中的木马被夺去，他才又恢复过来，只是头还在微微作痛，一点残留的影象让他感应模糊。

　　元念抬头，仙鹿就站在他面前。元念又惊又喜，急遽起身，道：“鹿伯伯，你怎么来了！”

　　更让他感应开心地是，面前的仙鹿不再病弱老态，而是英姿勃发，满身充满力量。

　　仙鹿道：“念儿，你感受好些了？这里的工具你都不要碰。”

　　元念一脸疑惑的道：“为什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仙鹿神色凄然的看了眼石鹿，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孩子在下界躲了十年，最终照旧回到这里，看来是躲不掉的了。可是如今，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气竭魂散而已。”

　　元念怔怔的望着仙鹿，今晚的它有些离奇，说出的话也让他琢磨不透。

　　他又由仙鹿的目光去看石鹿，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真是的一模一样，分绝不差，这石鹿就像是仙鹿的影子似的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元念忍不住道：“鹿伯伯，这石鹿是……？”

　　仙鹿并不去看元念，望着远方很是无奈的道：“念儿，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吗，这是你父亲的真身石化之后的样子。”

　　元念险些呆住了，他忘了自己身在那边，忘了命星未定的苦恼，也忘了这十八年来所有的悲欢笑泪。就那么定定地望着石鹿，嘴里喃喃道：“父亲，父亲……”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他盼望了这么久、忖量了这么久的父亲竟然在这里，在这荒落的院子里，而且没有一丝的生气。

　　他的父亲早就死了！

　　元念跪倒在石鹿的脚下。

　　仙鹿不忍看他惆怅，道：“念儿，生死有命，你不要太过悲悼。你只需记得，父亲母亲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护佑着你，你……啊……”

　　仙鹿还想已往扶起元念，但它已经动不得了，它的身体正丝丝缕缕的回归到石鹿体内，它挣扎着，它想要再多留一会儿，再多陪元念一会儿。

　　元念看到正在慢慢消失的仙鹿，他又慌急的起身，踉跄着来到仙鹿身边，道：“鹿伯伯，求你不要离开，你还没有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鹿伯伯，求你告诉我！”

　　仙鹿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念儿，父亲只希望你快活的活下去，无忧无虑的活下吧。”

　　然后仙鹿就彻底消失了。

　　这时石鹿的眼中漫出一滴泪，它恢复了真身，仙鹿似乎又活了过来，它那高昂的脖颈低下来，接着它迈开步子走到元念身边，不住的用它长长的角磨蹭着元念的身子，正像仙鹿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元念就轻轻的搂着它的脖颈，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活过来了，忍不住泪眼带笑的道：“父亲，你不会再离开念儿了吧？”

　　“我的傻孩子，你如今已成年，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落泪。”

　　“父亲，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肯与念儿相认？”

　　“不管怎样，父亲都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不外现在，父亲真的要离开了，父亲再没措施像以前那样陪着你、掩护你了。往后漫长的一生，父亲希望你能不问已往，潇洒的活下去。”

　　元念泣不成声的道：“不，父亲，我们才刚刚相认，求你不要离开，不要……”

　　元念紧紧地抓着仙鹿，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它似的。但他什么都无法挽留，仙鹿正在化作点点流光升向漫空。

　　“煜儿，记着父亲的话，不要去追问已往，好好活下去吧！”

　　“父亲，父亲……不要……”

　　仙鹿最终照旧消失了。

　　元念跪在地上，太多的悲痛和恼怒在他心里翻腾着。

　　他怨，怨他父亲隐藏身份这么多年不愿与他相认。

　　他怒，怒自己刚刚获得父亲就又把他失去了。

　　命运于他不公，天意把他作弄，他恨不能亲手毁掉这一些。

　　元念的心痛剧烈的发作着，他的眼里闪起青蓝的光线，他的怨愤化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马上，狂风乱石搅动了原本平静的夜色，周围陷入一片晦黑暗。

　　他的心痛到了极致，鲜血冲口而出，他倒地昏了已往。

　　这时，一束星光从天而降，在元念的前额驻留片刻，留下鹿角印记，又离开了。

　　怨愤休，风沙止，明月出，静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