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错已成心难安

　　煞气终于偃旗息鼓，元念追随仙鹿回到落月山。

　　为了救元念，仙鹿冒死赶到荒原，在与乌蒙煞气缠斗时受了很重的伤。

　　现在，它身上那一道一道的伤口正不停的有银白的血从伤口处流出，简直触目惊心！而且其中多处被黑雾笼罩着，那些残存的乌蒙煞气仍不愿放过它，时时刻刻在折磨着它。

　　仙鹿满身哆嗦不止，险些无法站立，一边用舌头舔舐伤口试图止血，一边控制不住的摇晃着。

　　它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瘫软在地上。

　　仙鹿气息微弱，脑袋低垂着，看上去十分的虚弱。它的伤口流出的血浸染了身下的山石，像是有数重柔柔的月光将它包裹起来了。

　　元念愧悔莫急，跪倒在仙鹿面前痛哭着，道：“鹿伯伯，对不起，都是念儿害了您，您不会有事吧。”

　　仙鹿勉强抬了抬头，道：“念儿，别惆怅，鹿伯伯不怪你。况且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命数，强求不得，我们都逃不外……”

　　话未说完，又从仙鹿口中吐出血来。

　　元念吓坏了，他早已涕泪横流，此时更是一脸惊惧的道：“鹿伯伯，您怎么样了？求您不要有事，念儿求您了！”

　　仙鹿越发虚弱了，险些连头也抬不起来，双眼迷离着失掉了往日的色泽，它不无留恋的道：“念儿，看来鹿伯伯要暂时离开一段时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忧，鹿伯伯还会回来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仙鹿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依稀的声音飘荡在山顶。

　　“不！不要！鹿伯伯！鹿伯伯回来！……都是我害了您……我该怎么办？”

　　元念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若不是他任性、一意孤行，不听从仙鹿的申饬和规劝，就不会让自己身犯险境，而仙鹿也就不会因为救他而身负重伤了。

　　到现在元念才记起，仙鹿早就说过荒原要地危险，叫他不要去。甚至劝他最好连荒原都不要去，可他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现在忏悔，晚矣！

　　仙鹿已去，生死未卜。元念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而他那颗小小的心中还放不下这深又重的罪责，又苦于无处排遣，于是就只有痛哭泪流了。再想到牛娃他们的离开，更在元念的心上添了许多悲痛。

　　所以玉什婆婆找到他时，他就是这样一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样子。认真把玉什婆婆吓了一跳。

　　一早，元念使气从木屋跑出去后，不多久玉什婆婆就开始四处寻找他。险些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见到元念的半点影子。而且无论她跟谁探询，人家都只顾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只有痴半仙，虽然未曾被问及，却嘴角流着口水颠颠的凑到玉什婆婆跟前道：“元念，呼，飞走了，不见了。”

　　元念离开仙桃园时确实被痴半仙看到了，可谁会去信一个傻子的话呢。

　　即便他说的是真的。

　　玉什婆婆也没有搭理他，只顾焦急的去下一个地方寻找。

　　各处都问询过之后，仍没有找到元念，期间仙界又经历了那样的动荡，乌蒙煞气来势汹汹，整个天宫处在一片黑黑暗，玉什婆婆不禁越发担忧起元念的安危。

　　忽又想到元念会不会上山去了，横竖就这一个地方没去了，玉什婆婆就快快当当往落月山而来。

　　到了山顶，竟真见到了元念。玉什婆婆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可她还来不及兴奋，就发现情况不妙：元念正跪在地上哭，身旁另有一滩污血（仙鹿银白的血受到污物的浸染酿成玄色了）。

　　这里除了元念再没有别人，玉什婆婆便理所虽然的以为是元念遭遇到不测受伤了，于是手脚张皇着扑到元念跟前，把他从地上扶起左左右右的看着，道：“念儿，你怎么样？那里受伤了？”

　　元念摇摇头，望着玉什婆婆那满是慈祥的目光，他的心里终于有了着落似的，突然贴近玉什婆婆的怀里哭诉道：“婆婆，怎么办，我又肇事了，我害了鹿伯伯，我害死它了？我该怎么办？鹿伯伯再也回不来了。”

　　又十分认真的对着玉什婆婆道：“婆婆，您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在元念的心里，他犯了如此无法弥补的大错，似乎只有受到重重的处罚才气抵偿他的罪过。这也是他能想要的唯一的措施了。

　　但是玉什婆婆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往常元念犯了错，她要小惩以戒，元念每次都哭喊着求饶。

　　眼下这是怎么了？

　　玉什婆婆只以为他是受惊太过，有些神志不清了，道：“念儿，你没事吧？不要吓婆婆啊。你说的鹿伯伯是谁？你把他怎么样了？”

　　元念听到玉什婆婆问起仙鹿，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漏了嘴，支吾着道：“我……总之我犯了不行饶恕的大错……我……婆婆您就罚念儿吧，不要再问了。”

　　玉什婆婆能看出元念正在尽力隐藏着什么，但他又哭得那样伤心，她也不忍心再去责怪他，反而一边心疼他，一边很是耐心的道：“念儿，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婆婆，不要藏在心里折磨自己了。况且有什么事是连婆婆也要隐瞒的。”

　　“不是的婆婆，我并不想瞒着你，可是我已经允许它不会对别人提起它的。”

　　“你！……难道在你眼里，婆婆也是不值得信任的？”

　　“不，婆婆，在这天宫中，念儿与您最亲近，可是……”元念一着急便从玉什婆婆怀里脱身出来，两眼望着她，心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玉什婆婆也望着元念，像是在等他对她坦白一切。

　　四目相对，一边是焦急，一边正纠结。正当两厢相持不下时，玉什婆婆却无意中看到了元念脖子上隐约露着的红绳，道：“念儿，你脖子里挂的是什么？”

　　她说着伸手就要扯出红绳下面吊着的木坠。

　　元念双手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木坠到了玉什婆婆手上。

　　元念暂时忘了自己的过错，也止了哭声。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玉什婆婆不要发现什么眉目，于是小心翼翼隧道：“这工具没什么稀奇的，是别人送我的。”

　　玉什婆婆将木坠细细审察了一番，脸色徐徐难看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对元念道：“它可是乌木做成的，仙界就没有这种乌木，只有……念儿，你去过荒原了？”

　　元念内心忐忑不安着，他不知道明白真相之后的玉什婆婆会是责备多一些照旧担忧多一些，只怯怯的道：“是，念儿去过荒原了。”

　　“念儿你！……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没有告诉婆婆？”

　　玉什婆婆的声音中已含了些怒气，不等元念回覆，她又质问元念道：“差池，我从未对你提到过荒原，在桃园里，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险些不行能有人说起。你是如何知道荒原的存在的？”

　　“是……念儿不能说。”

　　元念想到是仙鹿让他知晓了仙界之外的荒原，但是他又不能提起仙鹿，真令他有些左右为难。

　　玉什婆婆一气之下站起身，绕着元念来来回回的走着，一副怒不行遏的样子道：“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讲，你到底在忠诚守诺于谁？……亏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你变得乖顺懂事了，一直在山上潜心修炼呢！”

　　“婆婆，念儿知错了，请婆婆责罚。”

　　“你竟背着我偷偷跑去荒原，你可知那荒原何等凶险，稍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你瞒着我也就而已，为什么不知道敬服自己？”

　　“念儿错了，婆婆您打吧。”

　　元念说着跪到了玉什婆婆面前。

　　“打你有用吗？每次打了你，哭一场，闹一场，没过多久接着出去肇事。打你我还心疼，到头来折腾的反倒是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长点记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此时的玉什婆婆已不完全在气元念了，她还替自己感应委屈。想到自己劳心劳力的一心为着他，到头来他却这样酬金自己。假话、搪塞……这些真的伤了她的心。

　　“婆婆，您别生气了，要打要罚都可以。我以后保证不去荒原了，一切听从您的付托。”

　　“算了，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又有哪次真的做到了。在外面闯了祸，回来就用种种假话骗我。我也想清楚了，从今往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做什么做什么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我不要再管了！”

　　玉什婆婆先是怒，厥后气，现在又委屈得不得了，这么折腾一番竟至自己吐出口血来。

　　“婆婆，您怎么了？都是念儿的错，念儿不应惹您生气。”

　　元念吓得不轻，心里的罪孽也更重了。先是害得仙鹿丢了性命，眼下又把玉什婆婆气到吐血，他觉得自己简直罪该万死了。

　　“我累了，也折腾不动了，我要回去了。”

　　玉什婆婆说完拿出巾帕抹去嘴角的血，转身往山下走去。像是失望透了，再不愿看元念一眼。

　　元念忙起身追上去，泣不成声的道：“婆婆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错了。”

　　元念就这么哭了一路，到山脚下时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