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想回家

　　元念在落月山上一待就是一天，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仍不想回去。

　　夜晚的落月山在他眼中化成了大片大片模糊不清的影子，又像是个暂时睡已往魔怪，随时准备张开大口将他给吞吃了似的。

　　元念有些畏惧，不外还好，头顶的星月永远陪着他。而月亮又总是那样圆，那样大，像个门洞似的，似乎通过它就可以逃出这天宫。

　　元念望着月亮忍不住想：若是离了这天宫，应该就没什么束缚了吧！

　　元念是想逃的，他虽小小年纪却已厌倦了天宫里的日子，厌倦了被欺压着去做许多他不想做的事情，好比修炼。

　　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是逃不掉的，他曾无数次的听到那些诉苦咒骂天宫的声音，它们其中还夹杂着“再待下去就要死去”、“非要逃走不行”的话。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已往了，那些深深诉苦过的仙子并未曾逃走一个。虽然他们依旧在时刻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所以凭着这样的一点见识和经验，元念就觉得要逃离这里肯定不容易，甚至不行能。

　　深沉的夜色笼罩着落月山，为它平添了几分静谧，只有风在林间肆意流动，间或弄出些响动。

　　元念以一袭白衣坐在山顶的巨石上，远远望去正像一团清辉与月亮遥相辉映。他心里有些惆怅，为着自己的身不由己。

　　突然，一声凄惨的哀嚎从山中某处传来，像是有只灵鸟受了袭击正在做弥留挣扎。

　　元念心头一惊，旋即又很为那哀嚎惆怅，当他循声望去时，却一无所获，连同那尖锐的惨叫也消失了，周围又重新归于寂静。

　　这特别的寂静让元念心上莫名生出些恐惧，他大气也不敢出，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欠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接着乌云遮住了月亮，在元念心里落下一片黑暗，给恐惧以生息之地。

　　一个可怕的念头盘桓在他心头轻易不愿散去：难道他今夜要命丧于此了？若是此时遭遇不测，他又该去向谁求救。

　　元念的心里被恐怖占满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黑影陪同一阵充满惊惧的哀鸣迅疾的升起，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到了半空中，然后又无声的径直落下去了。

　　紧接着林间传出一阵躁动，越来越多的灵鸟仙雀被惊醒，大片惊骇不安的叫声纷纷响起，更助长了这份躁动和忙乱。

　　元念受惊不小，再也坐不住了，他慌急地从身下的巨石爬下，躲到它的后面去了。

　　慢慢的，慢慢的，落月山中的那股狂躁不安平息下去了，一切又归于寂静。元念终于敢伸展开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山回家时，毫无预防的，他的后背给什么坚硬的工具碰了一下。元念立即怪叫一声，把刚伸展开的身子又缩了起来。

　　“念儿莫怕，是我！”

　　“鹿伯伯！”

　　元念起身跑到仙鹿身边，这下他总算有依靠了。

　　“看你这惊魂未定的样子，可是发生什么了？”

　　“唉！鹿伯伯，一言难尽。”

　　然后元念就偎在仙鹿身边，把自己刚刚经历的可怕一幕另有白昼他和玉什婆婆的争吵都讲了。

　　仙鹿少不得轻笑一声，又宽慰几句。

　　它总是在元念独自惆怅、无助时泛起，或宽解他，帮他除去心头的烦恼，又或者什么都不做，任由元念斜靠在自己身上，发一会儿呆或者闭目小憩，直等他又开心起来才悄悄地离去。

　　仙鹿无疑是元念在这天宫中除了玉什婆婆外最为亲近和依赖的。但元念从未对他人提到过仙鹿，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现在，元念背靠着仙鹿，又听了那许多宽解的话，心里很舒坦，徐徐竟起了困意。他情不自禁的往仙鹿身上凑了凑，就闭上了眼。

　　“念儿？念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开始，元念还哼唧着应付几声，厥后无论仙鹿怎样的召唤，元念都没有任何反映了，像是已沉沉的睡着了。

　　仙鹿无奈，只好仿了玉什婆婆的口吻道：“念儿！你又偷懒！快起来修炼！”

　　这下果真奏效了。

　　只见元念忽地站起身，盘腿坐好，挺直腰背，甚至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稀里糊涂的道：“元念在修炼，元念没有偷懒，婆婆你看！”

　　半天无人搭理他，元念这才敢向四处望去，可是眼前除了山石和草木再无其他，于是他忍不住自顾嘀咕道：“咦？婆婆在哪呢？难道是我听错了？”

　　仙鹿早就被元念一连串的行动逗乐了，终于忍不住笑着道：“看来照旧婆婆的教训好用，我这好说歹说的偏你不停，婆婆一训话你就醒转了，我和婆婆在你心中的分量还真是天差地别啊！”

　　元念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转身朝仙鹿身上捶打一通，埋怨道：“哼！鹿伯伯骗我！鹿伯伯不能这样骗念儿，鹿伯伯说过从不骗念儿的……”

　　直等他发作够了，才又重新靠着仙鹿坐下去。

　　这时，仙鹿道：“天色既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否则婆婆会担忧的。”

　　“鹿伯伯，我不想回去，婆婆这次不能轻饶了我。”

　　“玉什婆婆一向通情达理，只要你肯听话不厮闹，她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

　　元念点颔首，又突然想到几日前玉什婆婆的可怕模样，道：“可婆婆的眼睛会变黑变暗，当那些黑雾似的工具占满她的眼睛后，婆婆就会像变了小我私家似的，样子可怕得很。”

　　仙鹿将元念的话思索了一番，然后有些担忧的道：“恐怕玉什婆婆是沾染了乌蒙煞气了，并受它的控制而丧失了心智。”

　　“什么是乌蒙煞气？”

　　“乌蒙煞气是邪气的一种，而邪气又与正气相对。自古正邪不两立，仙界亦是如此。不外仙界多考究修行论道，所以正气强盛异常，往往能压制邪气，使它不能祸乱天宫。”

　　又道：“但近年来，仙界正气渐弱，这才给了乌蒙煞气以可乘之机，而且很可能另有此外邪气存在，它们相互补长，气焰日渐强盛，形势堪忧。仙子因为是仙身，所以自持一股正气，寻常邪气是无法近身的，但若仙子由于执念太深而痛苦、恼怒、甚至绝望时，身上的正气就会削弱，此消彼涨，就容易让邪气钻了空子。”

　　元念听得不甚明白，只带了几分可怜的样子道：“哦，总之从今往后是不能惹婆婆生气了。”

　　仙鹿把含在口中的一枚金叶子放到元念的手上道：“念儿，你把这个戴在身上，若哪天玉什婆婆又沾染了乌蒙煞气失去神志，你只需在手掌上画这个字，然后贴到她身上就可以了。”

　　说着仙鹿用自己长长的角在元念手中画了个“正”字。

　　元念立即大喜，蹦跳着道：“真的吗？这样果真有用？”

　　这时远远的传来玉什婆婆的召唤声，“念儿，念儿你在哪呢？念儿……”

　　元念立即愁上心头，道：“这下真的躲不外了。”

　　“去吧，跟婆婆认个错，她不会难为你的。”

　　“哦，希望吧。”

　　元念说完一步三转头的向玉什婆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