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您平时,听说书么?”
林告捷看了眼问出这个问题的吴大,微微皱眉“当年在街上给人算卦的时候听过一些,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大手里正翻着沈益给他做的识字读本,继续说道“我也喜欢听,你猜猜我最喜欢听什么?”
“不知道。”林告捷在面前的羊皮上画着周围的舆图“这有什么关系么?”
“有,虽然有,”吴大说道“帝王将相的评书,是最好的造反教材,好比,您现在知道我们还缺什么么?”
林告捷瞥了一眼吴大,放下了手头的墨笔,坐了下来“吴大,我跟你说,咱们虽然干了一票大的,但是那是官军的队伍,万一哪一天进剿,咱们现在的工具,就又都没了。我劝你,照旧消停消停吧。”
吴大大笑起来,连连摆手“林老大,要我说,这正是咱们扬名立万的时候,咱这一趟,截下黄金五百斤,火药二十石,另有粮食三千石,周围的匪伙每天都有想要投靠我们的,这个时候,就是应该乘胜追击,把我们的名声再打出来。”
“你想干什么?”
“再干一票大的,”吴大看着面前的林告捷,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即将吃人的野兽一般“再干一票,我们就不仅仅是在江南郡另有泓州声名远播,全天下都市知道我们。”
听到这话,林告捷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跳了起来,揪着吴大的领子,喉咙中像是有一口痰一样不停地响着“吴大,我劝你不要自得忘形,你还记得年老是怎么死的么?”
没等吴大说话,旁边走来的沈益直接开口了。
“林得万大头领,是因为没听您的,想要守城而死的。”
林告捷听到这话,满身一阵瘫软,又跌坐回了凳子上,无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吴大“我不想犯和年老一样的错误。”
“这个您放心,林老大,您现在照旧我们老大,就算咱坐龙庭,龙椅龙袍也是你的,”吴大笑起来,他原本就是个乞丐,现在虽然是泓州地面上数一数二的大头领,但是似乎仍然没忘掉那股子光脚不怕穿鞋的蛮劲儿“您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就农忙了,然后官府还在征丁修运河,这大胤能行么?不行,早晚要完。等到九州兵锋四起的时候,咱要是没点名望,怎么让人家来投?”
“吴大,你想那么多干嘛,咱们现在生死都。。。”
“林老大,咱是要成事儿,不是当匪帮啸聚山林的,”吴大的心情严肃起来,他低冷静声音说道“退一万步讲,天子老儿派那孙正然宋虎卿杀了林得万老大,咱不得,复仇么?”
吴大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矛插进了林告捷的心里,他叹了口气,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才算开口。
“你准备怎么办?”
吴大看林告捷的态度软化下来,大喜过望,急遽关上门,屋中只有他、林得万另有沈益三小我私家加上两个当初从盟县一起逃出来的小头领。
“来来来,兄弟们,咱看着舆图说,”吴大拉着几人来到画了一半的舆图前“咱现在需要的,一来是个大事件,能在九州黎民间传开的那种,二来,是个不那么招朝廷恨的事,盟县,咱哥几个说是管人家叫县城,要真攻陷来,那县令就是一个失陷州县的罪名,要是仅仅是大掠一番,县令还得打打马虎眼,一旦丢城,谁都瞒不外。”
“那,吴大,你看怎么着合适?”
“我不知道,”吴大一摊手“我是西江地界的,现在郡守那边应该也知道我们在截他派到各地乡绅田主那里的仕宦了,而乡绅田主也依赖我们,我们的名声至少在城外的各个田庄打响了,但是怎么把名声扩大到城里。。。就是个问题。。。”
“运河怎么样?”林告捷突然说道,他指着舆图上的一段“运河的工地,现在还没有连通到江水,我们可以袭击工地,杀死兵丁,然退却却。”
“不行,”沈益第一个开口阻挡“大运河是安太师家主张的工程,江南派利益的攸关所在,如果破坏大运河的工地,安家一封折子递到御书房,就又是一次雄师进剿。”
吴大看着沈益,突然想起他临时也算是个举人,对于朝中的事情可能天然地就比他们这些乡野村夫明白多许多,随后点颔首“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做一个,让地方不敢报到京师的大事。”
沈益微微皱起眉“这个,很难,江南郡是安太师的老家,也是江南派的老家,如果在江南郡做些什么举世皆惊的大事却不让安家知道,这件事自己就很有难度。。。”突然,沈益似乎想起些什么似的“哎对了,我突然想到的!”他抄起旁边的簿子,翻了几页“有一个本上面全是安家的黑账,你们记不记得放哪了?”
“我去拿,”旁边一个头领急遽冲到后院,没多会儿,便拿回来了那本账本“沈兄弟,你看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沈益拿起账本,翻了翻“对,就是这个,老安家的黑账,有了这个,我们至少能威胁当地的安家族长,不让他和朝中安太师互通有无。”
吴大这时好奇地凑到沈益身边,看着那个账本“这上面到底是啥,沈兄弟?”
“安家的黑账。”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安家的黑账都有啥?”
“那可就多了,”沈益低声读了起来“囤积居奇买官卖官这些都是小儿科,通敌泄密贩卖物资也不算什么大事,这黑账里,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沈益压低声音说道“安皇后,在大婚之前,曾和别人私通过。”
“什么?!”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比起这件事,刚刚沈益说出来的简直都是小儿科。因为安皇后既然以前会和别人私通,那现在也同样有这个可能,而如此的话,安皇后的孩子,可能就都不是显禛天子周琢的种。
这件事带给在场的几个头领险些难以置信的惊骇,私通无论在哪里都是大罪,沉湖沉江沉海都是轻的,把奸夫淫妇一齐当街剐了的地方也有,而这件事,如果轮到天子家,轮到安太师家,恐怕诛九族都算对他家的仁慈。
林告捷点颔首,也几多有些激动起来“沈兄弟,能确定这就是真的么?我怕他们不认。”
“千真万确,这信夹在账本里,尾巴上还带着安太师本人的花押,”沈益把信纸抖开“绝对就是安家的事情。”
“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意支使安家做事了?”
“不,”吴大突然抬头否认“我觉得,我们现在搪塞安家,只要先用投敌和买官卖官那些就够了,这封信,是我们最后的底牌,这个绝对不能轻易拿来使用,现在我们既然已经保证了安家不会捣乱,那么就再重新考虑一下,该做些什么大事吧。”
几人相互对视一下,又思索了起来,如果只是普通地袭击郡城之类的地方,只会被当成叛军,而且另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已经在乡下建设的好名声。他们需要一个能够能够尽可能让人们把他们当成救星的事件。
吴大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列位,我觉得,我们可能最后照旧要对江南郡郡城动手。”
“你疯了么?要对郡城动手?”林告捷似乎还笼罩在盟县之战的阴影中,直接就大吼了出来“郡城可不比县城,大掠一番然后跑路基础行不通的!”
吴大冷笑着微微颔首“是的,是的,所以,我们要先和他们谈判,安家,和郡守耿易明。我们得,和他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