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然已经离开了江南郡。
他离开的原因很简朴,他在江南郡已经没什么好做的了。
把东海郡的粮食抽调到江南,然后经由他手转运到各个还临时算是有人的村镇,然后再把流民收拢起来组织复耕。这种事情,江南郡的人不屑于去做,也只能让他一个京官来做。究竟,当地士绅大族的工业都不会受到影响,他们甚至还囤积居奇赚了一笔。
所以当种种事情办完之后,他收到来自天子的命令,要求他前往西江郡去协助宋虎卿镇压叛军,他绝不犹豫地就走了。
事情办完之后,他一分钟都不想在江头诸郡这里多待,乘着马车到西江郡之后,准备前往盟县周围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位以前的下属。
“孙公!”章秉玟见到孙正然,恨不得一个头磕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盟县当晚就会泛起县城失守这种事情。如果天子真的怪罪起来,他章秉玟八成是要人头落地了。
孙正然上下审察了一圈章秉玟“秉玟?你怎么在郡城?”
章秉玟现在看到孙正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强忍着没哭出来,究竟失陷领土,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但是仍是哭丧着脸“孙公!我看那贼众已经退去,本想着赶忙到郡城请官军平寇。。。结果到了郡城才知道,我一离开,县城就失守了!”
孙正然看着章秉玟,显然县城失陷有他的责任,不外倒不是那么重大的事情,便随口问道“贼众几何?”
看老上司开始正式问话了,章秉玟也抹去刚刚那副愁云惨雾,板着脸答道“两千有余。”
“装备如何?”
“一般的草泽流寇的装备,甲胄很少,恐怕也是疏于训练,他们是靠数量围城。”
孙正然微微颔首,心中对于这股叛军大致已经有了个雏形“你先上车,我们往盟县那边去,路上边走边说。”
“是。”
章秉玟上了车,两人坐着马车直奔盟县而去。马车四周护着百余名孙正然自东海郡调来的乌城部曲,那是他封地的亲兵,无论是押运粮食照旧护送,都比西江这边的队伍靠谱得多。
“秉玟啊,盟县当地有什么乡绅豪强平日里不怎么到县城互通来往的么?”
孙正然问这个,原因也很简朴,既然贼人能纠集起两千多人,那一定也是有财力支撑。但是却没听说“盟县匪患横行”的说法,那叛军一定有金主,最大的可能就是叛军自己的头领是地方豪强,有钱有地有粮,然后纠集起队伍袭击县城。
“有,盟县当地的林家兄弟,去年和今年险些都没进过城,只是派小厮来买了许多铁锅铁铲这类的日常用具。”
“那应该就是他们了,”孙正然点颔首“他们那边,有铁匠么?”
“不太清楚,不外以他们兄弟的财力,找个铁匠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章秉玟想了想,又增补道“他们临近几个村的乡绅,也有段时间没来城里互通有无过了。”
“纠集起队伍之后吞并其他田庄,某种意义上的‘拥兵自重’,”孙正然冷笑两声“不外从攻县城这件事上看来,他们也不外是无知宵小,如果只是劫掠商旅,那还未必引起朝廷重视,郡守好幸亏朝中运作一下也不至于被圣上知道,不外丢县城这事,是不行能瞒得住的。”
“孙公说的是,等天兵一到,宵小鼠辈预计就是作鸟兽散。”
“这纷歧定,他们可能早就将县城劫掠一空然后离开了,”孙正然随口说着“再怎么蠢,他们也不至于对朝廷雄师以卵击石。”
两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奔向盟县,到第二天清晨,两人终于看到了将孟县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朝廷雄师。
雄师军营旌旗招展,有“胤”字旗象征着大胤官军,有“宋”字旗象征着统兵将帅,不知为何,似乎另有“孙”字旗,那旗帜是他的绝对没错,不外朝廷雄师兴兵,还要把他的旗帜带上,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单单数一遍旗帜,围城的官兵有万余之数,更况且这是大胤天兵,和流寇草泽自然差异,军容严整,装备齐全,想要诛灭这群叛军易如反掌。
等等,为什么雄师在围城?
孙正然心中突然泛起这样一个疑问,不外很快,他就明白了——贼军这群人,显然脑子不太好,攻陷县城之后,居然没有大掠撤军,反而选择守城。
想到这里,孙正然不禁笑了起来,而旁边的章秉玟则低声问道“孙公为何发笑?”
“我笑这匪众无谋,贼人少智,若是撤入山林,西江林密山多,雄师进剿还颇有困难,结果他们居然真的在守城,真是作茧自缚。”
两人到了军中,一个银甲白袍,二十多岁,脸上留着一点点髯毛的年轻男人出来迎接他们两人,这人,就是雄师主帅宋虎卿。
孙正然走下车,四处看了看,哑然失笑“虎卿啊,打一座县城,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啊?”
“多多益善嘛,而且数量多的话,还可以逼降贼众,让城内从贼的士绅良民都拖回正轨。”宋虎卿看到孙正然,明显有些紧张,像是个见到了天子的小官一般,颤颤巍巍地,过了许久才说出下一句话“孙公,等您很久了。”
孙正然不知道他这紧张源于那边,还以为是他因为初阵而紧张,便笑着拍拍他的肩“带我去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是。”
宋虎卿带着章秉玟和孙正然两人来到了城下,孙正然从怀里掏出了西洋镜,打开,用它看了看城头。
城头的叛军衣着破烂,但是多数手中都有着武器,墙头有许多绑在城墙上的滚木,这些叛军显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守城准备,而如果强行攻城,无论怎么说都市有所损失,而禁军如果在剿匪的时候泛起了损失,尽管这损失很正常,但是也仍会让他们成为天下笑柄。
孙正然看着城头,想了想“你们想到了什么要领?”
章秉玟刚要说话,孙正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不要开口,看着另一边的宋虎卿“虎卿,你说,怎么攻城?”
“呃,围困到城中粮食殆尽,等他们拱手而降。”宋虎卿显然也很畏惧禁军泛起损失,他一开口,便说出了最为保险的选择。
“稳妥,但是太过浪费时间了,围这样的城,如果城中有人坚决反抗,可能会围半年不止。”孙正然上下扫视了一下盟县不高的县城城墙“火炮和投石机,带了哪个?”
“孙公,我们这次目前只准备了投石机。”
“好,”孙正然微微颔首“秉玟?”
“在。”
“起草一封劝降书,送到郡城的印书馆,让他们印五千份,”孙正然坐到旁边的一个木桩上“另外,准备好火石火箭,越多越好。”
“是,孙公,云梯冲车一类的攻城器械,要准备么?”
孙正然低头想了想“不必。”
章秉玟登时就明白了孙正然的想法,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孙公,纵火烧城这事。。。未免有些有损阴德吧。。。”
“烧城不是要害,”孙正然朗声说道“对方虽然城头上作战的,可能也就数千叛匪,但是城中灭火的民夫,可不是叛军。”
“那这火石火箭是为了。。。”
“造声势,”孙正然随口答道“他们是贼众匪徒,不是士兵,许多人甚至是武装起来,才吃了几天饱饭的流民。而且城中另有黎民,他们能为一群叛匪决心死战,我才不信呢。”
章秉玟显然也知道了孙正然的意思,看了一眼旁边一副莫名其妙心情的宋虎卿,他朝孙正然躬身一行礼“谨遵孙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