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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命向天行

第三十八章 如履薄冰

逆命向天行 真一山人 2454 2019-09-18 23:25:17

  没有月光,星辰寥寥,天地之间一片黑暗,黑暗得犹如这悲凉的世道,黑暗得犹如某些人的内心。

  苏百无纵身狂奔,想把黑暗甩在身后,可是黑暗仍然如影随形,似乎无边无际。

  苏百无纵身狂奔,使出全身力气,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内心的悲愤,可是满腔悲愤竟似狂涛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拍打着他的胸膛,疼痛难当。

  苏百无纵身狂奔,如猎豹,如烈马,山川俱在脚下,草木无可阻挡。他想就这样一直狂奔下去,直到黎明。黎明,会有下弦月升起,会有曙光,会有向阳……

  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岂非正是下弦月的形状?

  “三儿……那是三儿的模样……”苏百无脑海中浮现出方省吾的笑脸,蓦地发出一声长啸,啸声雄浑高亢,震碎夜空,划破黑暗,传至数里之外的南京城的上空,直如惊天霹雳一般。于是公元1402年六月二十五日的夜晚,整个南京城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布衣黎民都听到了一声长啸,犹如于无声处听惊雷,惊诧莫名,半响事后刚刚省过神来,喃喃道:“天怒……天怒……”

  苏百无内功深厚,悲愤之下,发出的长啸经久方绝,胸中的怨愤也随之倾泄而出,他徐徐地平静下来,整理好情绪,施展出绝顶轻功,如同一只捕食的夜枭,朝紫金山的偏向掠去,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到了石洞。

  他拨开洞口的藤蔓,一闪而入,口中轻唤道:“三儿,三儿……师父回来了。”

  没有回应。

  苏百无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三儿自己走了?照旧睡着了?”

  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轻轻迈前两步,蹲下身来,伸出两手摸索着,突然感受碰到了一只小脚,于是心神稍定,顺着那只小脚向前摸,接着又摸到了腿,肚子,一个软绵绵的小身子。

  “这孩子,果真睡着了……”苏百无松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笑夫子啊笑夫子,你几时变得这般不禁事儿了?反倒不如一个孩子心胸宽阔……”

  要知苏百无原本是豪爽侠义之人,胸怀坦荡,磊落无畏,只是他与方省吾的师徒之情极为深厚,平日里也极为敬佩方孝孺,而这一日之间方家惨遭千古未有的奇祸,他的内心感受已非任何词语所能形容,因此他现在把方省吾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为了方省吾,他可以忍受兵士们的辱骂,他可以克服千难万苦,可是他却绝对不能容忍方省吾有半分闪失。所谓体贴则乱,正是对他现在这种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心理的最好注解。

  黑黑暗,苏百无静静地躺在方省吾的身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何去何从?那边安身?都是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问题。

  周围很静,只有蟋蟀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地蹦跳,“蛐儿蛐儿蛐儿”地叫着。

  苏百无突然感受有些差池头:“三儿的呼吸怎么这么紊乱呢?”

  他一下子坐起来,拿起身边的火折子晃燃,照向方省吾的脸。

  明亮的火光中,只见方省吾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双眼紧闭,似乎在忍受着一种痛苦的折磨。鼻翼微微扩张着,不时地发抖两下,鼻息很轻,忽长忽短,时有时无。

  苏百无大吃一惊,疾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方省吾的手腕处,只觉得他的脉搏跳动得甚是剧烈,而且极为诡异,似乎有一冷一热两种血流在相互缠斗绞杀,你来我往,难分难解。一忽冷的血流占了上风,脉管立时变得冰凉,一忽热的血流占了上风,脉管又变得滚烫。

  “欠好!三儿定是在我走之后自己练功吸入了阴气!”苏百无迅速站起,将火折子放在石壁上的一个凸出来的小台上,然后俯身蹲下,轻轻地将方省吾翻过半个身子,使他正面朝上,接着将他的手脚一一并拢,直溜溜地躺着。

  准备就绪,苏百无盘膝坐下,双掌划分按在方省吾的气海穴和关元穴。手掌按处,冰凉一片,竟似有一冰块结在丹田之中,沁着丝丝冷意。

  苏百无心知不妙,不敢有一丝怠慢,运起内力,试探着将两小股至刚至阳的真气徐徐输入方省吾的丹田之中。

  孰知这两小股真气刚刚进入丹田,便立刻遭到几股极强的阴气地绞杀,似乎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百无暗叹道:“想不到三儿吸了这么多阴气,竟然已经反噬了,哎,我若再回来晚一些,恐怕三儿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来不及痛恨,他慢慢增强内力,一点点地输入更多的真气,逐渐将方省吾丹田中的几股阴气克制降服,凝聚成一个小气团,暂时存于丹田底部。接下来他又将真气逐一输进方省吾的奇经八脉,把侵入到那里的阴气都逼回丹田,然后再凝聚成团,与先前存于丹田底部的气团压缩在一起。

  这个历程说起来似乎很简朴,可是实施起来却着实不易。

  苏百无原本几年前就已位于武林二十四位顶尖妙手之列,现在的武功自然比那时还要精进许多,可以称之为绝顶妙手,内功无比深厚。所以他自信地认为,以方省吾现在的功底,纵然吸入再多的阴气,自己也有掌握化解。殊不知他却忽略了阴气量的多与少,涉及到一个相对而言的问题。方省吾吸入的阴气量,对苏百无这个绝顶妙手来说自然是“少”,可是对方省吾这么大点的孩子来说却是“多”,多得要命。这就似乎把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压在一个鼎力大举士的后背上,他绝不艰辛地就能背起来;可是如果把一据几十斤重的石头压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的后背上,休说他能不能背得动,恐怕腰也给压断了。

  所以当苏百无觉察自己预判有误、方省吾丹田中的阴气已经反噬了的时候,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中十分痛恨自责。可是他虽然焦急,却不敢一下子把真气输入过多,因为方省吾年纪太小,而且此时更是元气大伤,恐怕一下子难以蒙受太多太强的真气,这就好比医生开药,剂量因人而异,大人加倍,小孩减半。

  所以苏百无只能试探着一点一点地输入真气,必须掌握好“度”与“量”,猛了方省吾蒙受不住,少了又无济于事。其中的微妙,实难一言而概之。

  幸亏他武功绝顶,修为精深,故而拿捏控制得恰到利益。饶是如此,他也似乎如履薄冰,惟谨惟慎,生怕泛起半点闪失,置方省吾于万劫不复之地,自己也会遗恨终生。

  小心加小心,谨慎又谨慎,紧张,焦急……竟使这个历程连续了近两个时辰,真气源源不停地输出,尽管苏百无内功深厚,现在也觉得泯灭颇巨,甚是疲惫不堪。

  他最后又给方省吾的丹田输入两股较强的真气,将那团阴气裹住,然后感受方省吾丹田中的元气已经稳定了,又听见他的呼吸也变得均匀了,便徐徐收起双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知道方省吾的性命已是无碍,至于如何把他丹田中的阴气完全化解,却要等他醒过来,师徒二人相互配合才行,而这个历程却不知道更要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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