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没让任何人随着,孤身一人赶到了商国。
商国天子仍留在原红莲国大陆最南端的陆南军港,说是军港,城池规模却不下于十方城,其中北城属于平民区,南城才算军区。
重霄没有听前位使者的话先去城北驿站,而是直接往南,赶到了军区门口。
“去通报一声,秦国特使血齿者重霄来了。”他对门口的守卫说。
他知道,商国人不会不见他。
过不多时,一名将军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面无心情的请重霄进去。
商国似乎把整个朝廷都给搬过来了,议事厅内坐着的似乎都是元老级人物。
重霄之前并未见过他们,但都瞧过画像,也便认识了各人的身份。
离长歌在议事厅另一边,离远寰坐在他左侧。
重霄拉过椅子坐下,道:“是不是我不来,你们就不计划和秦国商谈?”
商国丞相道:“我们与秦国、魔界协商已有十数日。”
“商谈照旧扯淡?”
“放肆!”有几人同声道。
“我说的有错?十几日不见进展,是商国的服务效率?”
“哈哈哈,重霄,你的话倒是变多了。”离远寰大笑道,“嗯……之前确然有些误会,阻碍了进度……”
“什么误会?”
丞相道:“先前,左右在齐星阁对我们脱手一事,需要你亲自解释。”
“要何解释?盟约之中早已定好动手之前必须见告盟友,你们先违的约,况且,你们对风菁脱手的时间,可比我早。”
“我们在先前已通知魔界莫负诚,他未曾提醒你们?”
提醒了,但是没有挑明。莫负诚是冷柏的人,他没有明示,应该也是因为冷柏付托,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外孙女都不尽诉。
那丞相又道:“至于风菁,她有叛盟之行,所以才会受到攻击。”
“叛盟?”
“与我国通缉重犯厉馨瑶私通。”
重霄冷笑道:“当初可是我将厉馨瑶从你们手下救出的。”
“那时你并未入秦国麾下。”
“纵然现在,我也会选择保厉馨瑶。”
“你说什么?”
“说什么?”重霄瞪着离长歌道,“你们听好,秦国是我盟友,你们是秦国盟友,我不归属于秦,商国更没资格管我。风菁是我女人,当归我管,她和反面你们的通缉犯交往,尔等无权指摘!
“如今同盟之中,当以秦、魔为主,贵国在齐星阁擅自行动,还损失惨重,有何脸面、资格来指责我们?”
此言一出,引得厅内人声喧哗,唯有离长歌和离远寰兀自岿然不动。
重霄的目光不停在他二人脸上流转,心里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
离长歌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但说话的却是离远寰:“重先生说得不错,我们确实损失惨重,但所幸离火尚存。郑越对业火的掌控可谓入迷入化,又兼北荒助手,若无我们,可不知要几多人才气降得住他。”
“一人足矣。”重霄自信道,“若不信,我可与你比试一番,你和郑越应是在伯仲之间。”他这后一句话是对离长歌说的,算是挑衅了。
“放肆!”又有几人齐声喝道。
重霄见离长歌不语,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推测:“秦帝见我也得礼让三分,难不成贵国主君比秦帝还高尚?”
离远寰道:“那你与秦帝比试过?”
“秦帝并非武者。”
“我父皇的伤势也未痊愈。”
“那么,离火还在他身上吗?”
“你这是何意?”
“离火在你身上。”
离远寰脸色稳定:“呵呵,我父皇虽伤,但数日可愈,何须传火于我?”
“此人不是离长歌。”
“放肆!”这些人似乎是没什么话好说了一样。
重霄看了看“离长歌”,又看了看离远寰,起身道:“歉仄,一直赶路,没时间休息,脑子不太清醒,告辞。”
临走时,离远寰给他传了一道魂念,除此外,倒是没人留他,这是件好事。
晚上,他如约出城,到了海边。
离远寰早已在那期待多时,他笑着向重霄打了个招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差点杀了我,我不会忘记他的气息。”重霄解释道,“另有气质,那替身学得很像,但还不够。”
“那离火呢?”
“猜得,真在你身上?”
离远寰抬起手,一团朱红色的火焰从他指尖升起,细细看下,这团火竟是由近千团小火凝聚而成。
“确有一股毁天灭地之势。”重霄赞道。
离远寰掐灭火焰,遗憾道:“可惜还未真正与我融合。”
“你拖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掌握离火?”
“是不是很蠢?呵,我也知道离火强大暴烈,仅靠十天半月就想完全掌控实是痴心妄想,但多拖一天,就多一份筹码。”
“所以,你父亲……”重霄本想直呼其名,但又觉不妥。
“死了,当天晚上就死了。”他似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兰语……的实力,得是天仙了吧。”
“嗯。”重霄道。如果不是的话,那才匪夷所思。
虽未与兰语劈面对质,但想必其时他和风菁对于龙小瑜的谈论是被她偷听了去,然后她又告诉了龙谦,故此才会发生龙谦大闹濛武山一事。
如果兰语不是天仙,不行能在偷听他们时不被发现。
离远寰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们既冒犯了盟友,又冒犯了天仙,于情于理,都该夹紧尾巴做人才对吧。”
“只是?”重霄知道他另有后话。
“只是各方都对神界的情形心怀担忧,才气容许我们这么作吧,或多或少,他们都派了些精英去那里,如今没了消息,未来的情形如何生长也未可知。”
重霄知道他什么意思,朱雀,亦是听说中会回归的古神之一。
“你觉得你们的古神可以回来?”
离远寰摇摇头:“我不信,那群老工具信,搞得下面的人也都信了,唉,我是想着快点媾和就好,可大多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种。”
“你现在是天子了吗?”
“差不多吧,明面上还不算,哎呀,别想那么多,天子腿上还要挂着个长老会,不自在得很。”
“进攻齐星阁,是谁的主意?”
“这就不清楚了。”
是不清楚,照旧不想说?重霄知道人当了天子后会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离远寰应该也不例外。
“你这样和我私下晤面,没人知道?”
“我没说过自己的动向,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有我母亲在,那群怂包可不敢弹劾我。”
“那若你坚持服软?”
“之前不敢说怎样,今天你把他们吓了一通之后,八成会考虑的,另有两成的老木头会想着刺杀你。”
重霄心觉可笑:“刺杀?”
“哈,我可没开玩笑,有些人脑子就是转不外弯来。”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战争能快些结束就好了。”
离远寰一怔,笑道:“是啊,打打杀杀的,真没意思。”
重霄见了他的反映,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时候差不多了,回去吧。”
离远寰叫住他:“那个,风菁……”
“怎么了?”
“歉仄,齐星阁时,是我让我姐去埋伏她的。”
“哼,你不必为她辩解,你姐做事,怎会乖乖听你的话?也许你确实劝她降住风菁,以免我妄动,但想必也说过事不顺利就尽快退却,而她却纠缠不休。你姐是个疯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离远寰叹了口气,无可反驳,重霄说简直是事实。
“好吧,不管怎样,你转头代我向风菁道个歉,不光这次,还为八年前,逐风兽一事,老实点。”
“……知道了。”
“最后一个问题……”离远寰上前搭住重霄的肩,笑嘻嘻地问:“跟我说说,你和风菁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是私事。”
“哎,除去立场之别,我们不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嘛,朋友之间聊点私事怎么了?”
“之前你与许齐一交往时,我可从未多嘴。”重霄说完,见离远寰的笑容略显僵硬,明白自己说了不应说的话。
“不,歉仄。”
“没事。”离远寰笑着摇头,“人都走了六年,我怎么还会记着。”
重霄点颔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走”是另一个意思。
他计划说点话缓解气氛:“我很早就喜欢风菁了,但她对我应是日久生情,在为她治毒的那段时间。”
“日久?”
“回去吧。”重霄迈步便走。
“好了好了,我错了啦,继续讲呗。”离远寰撒娇似的说。
这种语气倒是让重霄想起了当年在齐星阁的那段日子,正要开口骂他,却听得悠长钟声从城内传来。
发生什么事?
重霄想问离远寰,却见对方心情僵硬,面色如灰。
“长、长……糟了,是谁被杀了!”他说着,极速奔回城中,重霄紧随其后。
他们登上城墙,望了一圈,见是军区码头东边石滩上的消息,心道不妙,一齐奔去,不多时便到了那。
“让开,滚开!”
离远寰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中央空地,看法上躺着一名独臂女子,而御医正在检查情况。
“姐姐……”他跪下来,看着那双大睁着的、空洞无光的眼睛,“她还……”
御医俯首,为离远寰的气势所慑,哆嗦道:“殿下,请节哀。”
离远寰暴起抓住他的衣襟:“你他妈不是商国最好的医师吗?连人都救不活?”
“殿……殿下,”御医有些喘不外气,“我赶来时,公主殿下已经……”
离远寰这才注意到划在姐姐喉咙上的那道伤口,推开了御医,抱起正逐渐变冷的尸体,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