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馨瑶终于走了，林间只剩下他一人。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平恩国究竟是个小国，能与四大国之一的东海域攀上关系已是万幸，怎可能为他这一个可能将成灵界之敌的人而冒犯他们？
洛晓伸脱手想抓住树叶漏洞间漏下的阳光，却是徒劳。
我只想在世，那些在暗处的家伙却不让我活。
他不相信只靠一个叛徒就能把齐星阁和承天宗都耍得团团转，一定另有辅佐，问题是，他们是谁？
他坐在地上，想了半天，总觉得此事与拓荒有关。
在入世的两年前，他曾多次偷偷溜出墟界，在猿啸山脉闲逛。
有一天，他在山中遇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那老人自称拓荒，言说与洛晓有缘，死乞白赖地要把他收为徒弟。
洛晓没想到他看似老朽，境界却是地仙，想着自己逃也逃不掉，便乖乖从命。
第一天，拓荒就传给了他木剑石剑，让他作为武器。
洛晓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他亲手拿起木剑，上手试了试，才将其收下。
那木剑看似普通，实则尖锐无比，重量也轻得惊人，手感更是好到无以复加，挥剑时的威力也比普通钢剑强上许多，似乎自身的力量被木剑放大了。
它唯一的缺憾是没有铭文，不外其时的洛晓品级很低，也就不在乎这点。
石剑极重，约有近两三百斤，洛晓至今也不能将其随意挥舞，所以尽管它威力很大，短时间内洛晓也不会使用。
其时，拓荒为防他以后不来，爽性将洛晓扣下，就地建起一座木屋，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家具硬让他住下。
那时洛晓只道拓荒脑子不正常，或是本就计划搬迁，所以才带这许多家具，现在想来，实在是疑点重重，拓荒极有可能一开始就是盯着他来的。
也许在相遇前，拓荒就已经在山中彷徨了许久。
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墟界出口在那条山脉中的呢？
洛晓站起身，感受到七十二就在四周，便将他唤来，问道：“百年来，承天宗是否有其他人叛出？”
七十二想了想，道：“禀大人，没有。”
洛晓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托人去查查，仔细查。”
“遵命。”七十二退下了。
洛晓找了个地方躺下，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拓荒从那时起就开始结构的话，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虽说如此，照旧该向长老们求证一下。
但洛晓累了，现在只想休息。
拓荒教了他欺神术和噬魂术，前者为幻术，后者功效如其名。
其实光称噬魂术还不能完全归纳综合其功用，因为它还能提升对魂力的掌控。
至于定身之规则是对魂力最基本的运用，只有在魂力实力差距特别大时才有用。
洛晓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此二术学全了。
最后一天晚上，拓荒叫醒了他，让他对自己施展噬魂术。
刚开始，洛晓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拓荒是地仙，虽已显老态，但魂力仍旧，而噬魂术极为犷悍，无论施放者为谁，永远都是强魂力吞噬弱魂力，如果洛晓对拓荒施展的话，无异于自杀。
结果拓荒逼他施展噬魂术后竟自行打散了灵魂。
这件事情对洛晓的攻击不亚于战时的经历。
两个月来，拓荒虽然严苛，但却能给洛晓一种类似亲情的感受。
而若是拓荒老死也就而已，但他死在自己手上却让洛晓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那一整晚，他都蜷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拓荒的尸体，眼泪不住流下。
“洛晓！”兰语的声音由远及近，把他从已往拉回现在。
但洛晓现在心情很差，基础不想应她，就想着这么睡下去。
他感受到兰语在他身边蹲下，似乎正在看他。
隔着眼皮，洛晓感受到眼前一暗，脸上也传来一阵瘙痒的感受，像是有什么工具在撩拨自己的脸颊。
他睁开眼，瞧见兰语的半个脑袋，同时嘴上感应一阵柔软的触感。
马上，像是一股电流流遍全身，他的心跳不知为何漏了一拍。
兰语移开时，长发再一次从他脸上撩过。
他瞧见兰语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两眼含着水波，正与他对视。
兰语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刚恰好的水平，配上她那无暇的脸颊，煞是可爱。
洛晓从脸颊红到了耳根，不知把眼神放在那边才好，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胸口也痒痒的，有一种想抱住兰语的激动。
“咳。”
他翻身站起，想说些什么，舌头却打了结。
兰语这家伙……
“心情好点了吗？”兰语只是一笑，便将洛晓好不容易稳定下的心弦再一次打乱。
洛晓意识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谁……谁教你做这种事情的？”
“我做得差池吗？”兰语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洛晓早见惯了兰语如此做作的神态，缓过神来，道：“我要去见长老，商量点事。”
兰语走过来，紧靠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是来慰藉我的吗？洛晓想起来厉馨瑶说的话。
他朝着林间某处望了一眼，最终决定不去管他们，他看也不看兰语，只道：“走吧。”
离远寰和龙谦从树后走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离远寰嘀咕道：“果真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龙谦道：“那我们为什么不早出来？”
“你没看见洛晓那样？人家要面子的嘛，嘁，得了自制还卖乖，啊呸！”
龙谦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一脸痴笑的离远寰突然这么生气，他问道：“我们现在干什么？”
“帮我磨墨。”离远寰取出笔墨纸砚，就地写了封信，写完后，他打了一个呼哨，召来一只青色的小鸟。
“这是什么？”龙谦问道，他看不懂离远寰信中写了什么，想来都是密文。
“别问。”离远寰把信卷起，缚在青鸟脚上，那鸟儿化作一道青光，眨眼间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洛晓找到法正处，询问拓荒的名字。
“拓荒……”法正掀开文籍，找了半晌，“三十年内，并无此人物。”
“三十年前呢？最悦目看有没有石剑木剑的字眼。”洛晓问道。
法正唤来他的几名亲传门生资助，搜寻资料。
法正的居所与其他长老差异，他所住的是一座不亚于山下书楼巨细的高塔，据闻天玑山山体都被他挖空了，其中包罗各式文籍，基本上什么都能查获得。
因为拓荒是地仙，所以搜寻的规模就从五十年前一直延伸到两百年前，这是件大活，不外在众人努力下，半个时辰后照旧查到了结果。
“找到了！”一名门生兴奋地喊着，从高层跳下，落在洛晓身前，他翻到那一页，摊在桌上，让洛晓来看。
只见书上写着短短一句话：“拓荒，原名纪戊，灵界人，生年不详，身世贵胄，后国亡，流落元界，天赋异禀，善幻术，太极历一五九八年参军，两年后重伤退役，战后二年不知去向。”
“重伤退役……”洛晓默默念着这四个字，按元界的规则，伤到不得不在战时退役，那一定是受了道伤才对，可受了道伤的人也能成仙吗？
“我也找到了！”有一名门生叫着跳下，把书摊在桌上。
洛晓上前去看，见书上写着：“……鬼门右使身世灵界，常蒙面，善幻术，不使寸铁，却藏石剑于室……鬼门亡前三年，自封拓荒使，于西秦纳教众，后不知所踪。”
石剑？
洛晓心中有了料想，若是再有木剑纪录，这料想就可以确定了。
鬼门的历史他早了解过，那是个五十年前泛起的邪教，主张借助尸体修炼自身，为世间所厌，二十年前被围剿覆灭。
洛晓看了看封面，见书名为《庐陵野史》，不禁问道：“为什么是野史？”
一名门生笑道：“此野史之准确性不亚于诸多正史，否则师父不会收录在塔内。”
洛晓点颔首，心想，如果拓荒真的是鬼门右使，那这次的人应该也与鬼门有关才对。
于是他请众人再去搜寻鬼门的资料，原来他也想资助，可法正怕没训练过的人会把书籍弄乱，喝住了他。
洛晓往回赶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因有兰语在畔，他倒一点不困。
事情大致有了眉目，鬼门亡时，只有两名头目没被计入剿灭名单，一人是那不露脸的鬼门右使，一人则是左使杨克。
这两人素有冤仇，互不待见，但配合却是默契无比，在旁人看来，他俩之间也有种惺惺相惜之情。
兰语在男门生居住区门口停下脚步，道：“明天我来叫你吧。”
洛晓道：“为什么？”
兰语走近，抓住想要退却的洛晓，倾身在他耳边道：“馨瑶姐姐陪不了你，我可以啊，天荒地老。”
洛晓红着脸道：“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兰语脸上笑容更盛：“我虽然知道，再会。”
洛晓木然地向她招招手，鼻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她一定是故意的，洛晓这么对自己道。
如果是两年前的兰语，洛晓还可以当她单纯，但现在的她已经学坏了，脑子里不知藏着几多鬼点子，这两年来被她整蛊的人可不在少数，虽然没用这种要领。
总之，洛晓绝不愿成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