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秉御抿抿唇。
想到南希的名声,最终照旧忍下来。
真要闹出镇南王在安平侯府大门口,把侯府世子爷打个半死,南希就算和离,也会被人口诛笔伐,那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贺允笙心口绞痛,悲怒的问,“你认真不计一切结果,只为和离?”
“是,不计一切结果,我都要和离,若世子爷今日玉成了我,画眉和那些刺客,可交由世子爷处置惩罚,若世子爷今日不写和离书,那么咱们公堂见,我南家虽是商户,却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负,蹂躏尊严!”南希掷地有声。
腰杆挺的笔直。
头发有些乱,面容苍白,却格外的坚贞。
就算身为商户女,也未曾堕了自己的尊严。
她早年不争不抢不夺,那是对贺允笙没有任何希冀。
她看不见未来,看不到希望,寻不到出路,直到楚清黛回京,给她送来书信,信中提到自己和离,她才瞧见了曙光,坚定了信念。
也抓住了侯夫人、桂依琳的短处,不脱手则以,脱手击其要害。
贺允笙满目伤心,被南希的决绝撼动心魂。
“我,我明白了!”贺允笙轻声,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低头丧气走在了前面,失魂落魄进了侯府。
安平侯出来见着他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心惊了一下,“允笙?”担忧轻唤。
冷肃的眸子里,有着体贴。
“……”
贺允笙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一天时间,他感受人生所有的信仰都是一场笑话。
温厚的父亲每年都拿着南家三十万两银子,纯善的母亲、温柔的表妹,竟合资鸩杀他的妻子。
而他不屑一顾的妻子,偏偏是他崇慕到骨子里的画作大师,他想要好好跟她过日子时,她已铁了心要和离。
至此阳关两道各不相干。
“父亲……”贺允笙有气无力唤了一声。
眼眶通红,眼泪滔滔落下,“我,我一直以为是南家攀附,对南氏不屑一顾,如今想来,是我侯府太恬不知耻了些,用着人家父兄给的的银子,还去害人家性命,呵呵呵!”贺允笙挖苦笑着,眼泪落的更凶,“你们,我的至亲,怎么可以是如此恬不知耻之人!”
让人不耻。
就是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鄙俚、无耻、龌龊、寡廉嫌耻……,那一个都能将安平侯府批判一次。
安平侯气怒,扬手给了贺允笙一巴掌,将贺允笙脸打歪,怒声沉沉质问,“混账,有你这么辱骂自己至亲的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里腥甜,有血迹从嘴角流出。
贺允笙抬手,以指腹擦拭,抬眸倔强的看着安平侯,“是我说错了么?我所言不是事实?父亲,那几个刺客与那丫鬟已经被送去了京兆府,镇南王就在门外,咱们做下的错事、恶事,逃避不了,若不与南氏和离,也无法善了!”
安平侯闻言。
心虚的紧,他想告诉贺允笙,若是和离,才真的没法善了。
光那九十万两银子,就能将侯府搬个底朝天。
“允笙……”安平侯轻唤。
心里恨透了侯夫人和桂依琳,两个蠢妇。
如今他只能祈佑,镇南王不要知道,他与建安侯私交甚好。
贺允笙却是迈步走了。
曾经的清隽令郎,这一刻弯了腰,驼了背,年纪轻轻,已然有沧桑感。
安平侯瞧着,心口剧痛。
这可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呀。
“允笙!”安平侯轻唤,情不自禁低声,“父亲都是为了侯府!”
也是为了你。
贺允笙闻言,挖苦轻笑作声,满目悲腔。
为了侯府,何等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可南氏何其无辜。
贺允笙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跌跌撞撞去了南希住了三年的院子。
守院子的丫鬟、婆子吓了一跳,都来不及做惊恐的心情,懊恼这世子爷怎么又来了。
贺允笙只当没瞧见,失魂落魄进了屋子。
走到那书桌边,看着那画,手轻轻的抚摸上去,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画纸上,沉痛闭上眼眸。
片刻后睁开眼眸,把南希画了一半的画纸收了起来,叠好放到袖袋,又铺了宣纸,提笔写下,‘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匹俦,奈鲜花易谢,既二人心差异,难归一意,既情已断,告及双亲,各还本道。愿卿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嫁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落名的时候,贺允笙手抖的厉害。
紧咬牙关,才抖着手写下自己的名,贺允笙!
安平侯府大门口。
南希原本以为是要直接进去,谁知凤秉御看着她说了句,“再等等!”
“……”
南希不解。
看热闹的人也不懂,不外照旧看的津津有味。
安平侯尴尬的迎了出来,“臣见过王爷!”
凤秉御看着安平侯,淡漠的嗯了一声。
“臣接驾来迟,还请王爷赎罪!”
凤秉御都懒得看安平侯的装模作样,淡淡摆摆手,“一边侯着,太子、二皇子很快就到了!”
安平侯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太子,二皇子……
二皇子是皇后之子,正儿八经的嫡子。
镇南王什么意思?
他,他不是与太子交好,今日这样子的事情,请了太子来便足够,为何还要请二皇子?
莫非他察觉了什么?
安平侯缄默沉静同时,绞尽脑汁思量,镇南王是否知道了什么?
“王爷,不若进大厅等太子和二皇子殿下,外面太冷了,您看……”安平侯奴颜媚骨轻声。
凤秉御真想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但有一点,这天确实冷,看了一眼南希。
为了她,他必须忍,忍到她和离,离开了这侯府,再脱手收拾。
“嗯!”凤秉御应了一声,迈步进了侯府。
南希瞧着,和荣坤对视一眼,也准备进去。
安平侯喊了南希一声,“南氏!”
声音里带了几分压迫和威逼。
荣坤脚步一顿,眸子里隐有怒火。
南希闻言,抬眸看向安平侯,清凌凌的美眸里,没有忙乱,没有卑微,冷静清傲。
微微福身行礼,“南氏见过侯爷!”
不卑不亢,不慌不乱。
在这个玩弄权术的侯爷面前,南希没有慌神,亦无惧怕。
她是南家的女儿,哪怕是被敲碎了骨头,只要另有一口气,尊严便不会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