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
在连续叫醒又打晕聋哑少年四次后,与他的“对话”已经彻底无法进行了。
张伯也有些被吓到,他实在搞不清楚他正在加入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
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好暂别张伯,带那少年重返卜一家。
把少年留在家里,卜一和徐一千再次出门,开始进行今天的另一个计划:看新房,买个大屋子。
现在夸父和燧鸟睡一张床,徐一千也不怎么回家,平时都和卜一挤一床睡。虽然从各人的关系亲密水平来说,没人介意同屋而眠,但大伙儿都觉得空间有点挤,有点狭窄。
而且有那个装过碎尸,装过傻老外,还装过聋哑少年的浴缸在,徐一千在卜一家住的越来越别扭。
虽然,最要害的一点是…卜一不差钱,买个屋子对他来讲基础不叫事儿。
二人在各大售楼中心随处‘货比三家’的时候,两个全身又脏又臭身无长物的少年,正从沿海线的一个下水井口往外爬。
这不是二人躲入地下后第一次接触外面的阳光,却是二人第一次想要把自己洗洁净。
究竟他俩也知道,自己保持这一身气味在人间行走的话,预计走到哪儿都市是别人瞩目的焦点。
这也是俩人选择从沿海线登陆的原因,究竟用海水洗澡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不用花钱。
荒芜的沙滩上,两个少年走过写着“暗流危险,严禁下水”的警示牌,步履坚定的穿着衣服跳进海里,足足洗了一个钟头。
再上岸时,虽然身上多了一份海水特有的腥咸气息,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刺鼻的味道。
洗尽满脸污渍,二人露出了因为恒久不见阳光而略显病态的白皙肌肤,硬朗五官搭配着湿漉漉的凌乱长发,乍一看,竟似漫画中走出来的王子一般,别样俊美。
只是这二人眼中决绝的杀意让人不敢直视,这不是装出来的,二人是真起了杀心。
他俩认定,昨晚年老为了掩护自己一定已经遇害,在下水道里东躲XZ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俩也过够了,不如就杀掉害死年老的人,替年老报完仇,自己便也随年老而去,只愿来世不再像今生这般命苦,能投胎到个普通人家,牢固一生。
殡仪馆里的张伯正在发愣。
今天有件事他没告诉燧鸟,那就是在帮他们做‘翻译’时,那少年有一个手语重复了好几遍,但自己一时真没想起来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想凭据少年其他手语联想出那个词到底是什么,但整个‘聊天’历程进行的太过凌乱,自己的思路被硬生生打断好几回,等再想问那个生僻词的具体寄义时,少年每每又是被打晕的状态。
那个词…到底是什么呢?
卜一家。
沙发上昏厥的少年悠悠转醒,一股与平时闻惯了的腥臭完全差异的香气涌入鼻腔,少年猛然睁开眼,刚要发作,却看到身旁坐着个目测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美丽小女孩。
现在这小女孩正专注的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机,少年看着小女孩平静的侧影,不知怎的,一时竟也平静了下来,没做任何行动,只是平静的看着。
“你醒啦?”基础没扭头的小女孩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少年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小女孩转头直视着他说:“不要看啦,就是在跟你说话呀,哈哈,你是被饭香味给弄醒的吗?我跟你说噢,我们有个天才厨子,做饭的本事是天生的噢,厉害吧?”
少年依旧愣愣的看着小女孩,面对这样一个孩子,他实在无法像看待其他成年男人那样直接动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千哥哥说,你肯定很久都没用饭了,所以让邓山给你做了许多几何好吃的。小哥哥,你饿坏了吧?你睡着的时候肚子叫了好几回呢,哈哈,那,这个给你吃,这叫巧克力,可好吃了。”
精卫说着,把手中一颗巧克力糖递到少年唇边,诱人的香味让少年的肚子又一次‘咕噜噜’叫了起来,逗的精卫一阵‘咯咯’直笑。
这单纯的笑让少年彻底失去了警惕,他接过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一瞬间,似乎整个星河都融化在了自己口里,少年眼中满是惊讶,原来这世上另有这么好吃的工具啊?
“精卫,你在跟谁说话呢?是那个小孩儿醒了吗?”
厨房里传出夸父邓山的声音,精卫对着厨房喊道:“是呀,他醒了!我给他吃了块巧克力,他可开心啦,哈哈。”
夸父乐呵呵的走出厨房,左手一碗白米粥,右手一个竹条体例的盘子,盘子里放着四个刚出炉的肉夹馍。
看到成年男人,少年立刻坐起身子,眼神警惕起来。
精卫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说:“没关系张,我们都是好人哦。”
“吱呀”一声,一扇卧室门徐徐打开,燧鸟倚在门口抱着膀子看向少年。
光线的变化让少年不由得一转头,看到那个打晕自己好几回的口罩男正在看着自己,他猛然跳下沙发,拽住精卫手腕就要跑。
精卫却反手把他按回沙发上,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小哥哥,我们都是好人,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槿薇会不开心的,噢,我就是槿薇。”
虽然能感受到这女孩的话有几分虚夸,但少年照旧情不自禁的没再暴走,只是看向燧鸟的眼神依旧警惕。
燧鸟难得主动摘下口罩,冲少年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只要你也不是坏人,我们就可以是朋友。”
显然燧鸟已经料到,虽然这少年又聋又哑,但他和张伯一样,能凭据别人说话时嘴唇形状的变化,判断出对方说的内容。
夸父再次走出厨房,放下一碟小菜,又把一双筷子伸到少年面前。
少年看向那两根细尖粗尾的竹筷,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把这两根筷子当成杀人武器,就算逃不掉,但拉上一两小我私家同归于尽照旧没问题的。
“快吃呀,这种肉夹馍要趁热才好吃的,另有那个小凉菜,那可是邓山自己发现的哦,超级好吃呢。”
精卫说着,一把夺过夸父手里的筷子,强塞到了少年手里。
少年看看手中的筷子,又看看精卫,突然肚子又叫了,精卫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一瞬间,少年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工具融化了,刚刚升腾起的杀意马上消散的无影无踪,在精卫手把手的指导下,他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又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平生第一碗热粥。
少年的眼圈徐徐泛红,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一滴一滴掉在粥里。
粥越喝越苦涩,少年的心里却头一次如此牢固。
可这种感受…到底是什么呢?
少年不知道。
一家小饭馆包间里,黄仙儿正在心情紧张的玩儿着手机游戏,胖头蛇在一旁悠闲的抽着烟,老白面色不善的盯着黄仙儿,从心情来看,他似乎随时都有掐死黄仙儿的激动。
虽然,这只是激动而已,老白不光不会真的掐死黄仙儿,甚至谁要是敢动黄仙儿一根黄毛,他都市舍命掩护这贼招人恨的王八蛋。
黄仙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压根不去理会快要暴走的老白,游戏玩儿的那叫一个投入,就似乎老白基础不存在一样。
整个房间里,除了黄仙儿时不时的骂街声和游戏的配乐声以外,就只有一小我私家吃工具时发出的砸吧嘴的声音。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衣着土气的壮实农家男人。
从外形来看,他和黄仙儿这种人的身世类似,但追求却差异。
他是那种压根没想融入都市生活,只想趁着年轻有膀子力气,在城里赚上几年钱,就回老家农村牢固过日子的‘老实人’。
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只有他在不停地吃着,似乎和另外三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终于,黄仙儿痛骂一声放下手机,四下看看,突然抄起一个厚实玻璃烟灰缸猛砸向劈面一直在用饭那人,看着烟灰缸在那人头顶碎裂飞溅,黄仙儿扯着嗓子骂道:“就特么知道吃!吃就算了还吧唧嘴!都是你影响的老子没发挥好!要否则老子肯定不会输!老白!弄死他!弄死他我就是你的了!”
老白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被砸那位用手轻扫两下头皮,满不在乎的边吃边说:“自己笨就说自己笨,啥都赖俺,俺不用饭你一样赢不了,略略略…”
黄仙儿气的撸胳膊完袖子眼看要动手,胖头蛇不耐烦的说:“行了!闹什么闹?赶忙说正事儿!你把我们都叫来干嘛?”
黄仙儿很听劝的坐回椅子上,似乎适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喝了口啤酒说:“就那事儿嘛,我寻思咱得去一趟,一来不能让那小子把咱看扁了,二来咱不是也确实没去过那么好玩的地方嘛?”
胖头蛇道:“那你有老白陪着去就行了呗,怎么?还怕应付不了?”
黄仙儿死要面子的说:“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咱们可都是神仙,那船上就是再凶险也都是人类吧?人类算个屁!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挺好玩,好玩的事虽然要叫上兄弟们一起了,对吧?”
吃个不停地男人插嘴道:“俺可不是神仙,俺就是个皮糙肉厚的农民,你说神仙别捎上俺,俺没那么硬的八字,蒙受不住。”
“哪儿那么些空话?吃你的!”黄仙儿怼了那男人一句,男人扯下一根鸡腿说:“这可是你让俺吃的哟。”
胖头蛇不屑的说:“可拉倒吧你,心虚就说心虚,你没我们能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的本事我们还没有呢,是吧?说真的,我从几个婊子嘴里也听说过那艘船的一些事,这样吧,我和老白陪你走一趟,辉子,你就别去了,你太土,那种地方不切合你的气质。”
“俺原来也没想去啊。”辉子把一根鸡骨头扔到桌上,伸手又扯下了一根鸡腿。
桌上的饭菜一共十二盘,六盘烧鸡,三盘炖鸡,三盘炒鸡。
殡仪馆里,张伯愣愣的看着电视机,那里面正在播放一则寻人新闻。
一个慈眉善目眼圈很黑的秃头胖男人,正在对着镜头情真意切的说着:“豆豆,点点,乐乐,快回来吧,爷爷想你们啊,你们犯过的错爷爷真不追究了…”
说着说着,男人就只剩下了哽咽。
镜头一转,一个眼圈泛红的女主持人对着镜头道:“六年来,朴院长一直把孤儿院里的每个孩子都当结婚人看待,但太过的爱有时也是一种放纵,孩子们,你们快回来吧,你们偷朴院长的钱充值网络游戏的事院长真不追究了,他只希望你们能平安,这是何等伟大的爱啊…希望社会各界美意人士如果看到这三个孩子的话,一定把他们送回来…”
镜头切换,屏幕上泛起三张照片,正是下水道里的那三个少年。
张伯猛然起身,他快步走到院里,看到还在来回溜达着打电话的马锴华,一时着急,随手捡起一颗蚕豆巨细的石子丢向马锴华的颈椎牢固器。
一声闷响,马锴华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张伯几步上前,抢过马锴华手里的手机,挂断电话给燧鸟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适才看新闻时,张伯突然想起少年重复的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了,是‘性伤害’。
卜一家,电视里同样在播放那条寻人新闻,精卫看着屏幕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喃喃道:“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坏啊…”
“咔嚓”一声,聋哑少年手里的筷子突然折断,他咬牙盯着屏幕里那张脸,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