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海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热络而礼貌地打着招呼，“大令郎，二令郎，今晚多谢两位令郎肯赏脸一叙。”
“陈管事客气了。”无痕性子冷，不苟言笑，但幸好听说中那个成熟稳重、雷厉流行的蒋家大令郎也是个缄默沉静寡言的主，倒也没有让陈海看出眉目来。
见蒋大令郎没有怪罪的意思，陈海又对宁疏狂道，“二令郎的过敏可有好一些？这几日我一直惦念着，心中总是过意不去，照旧二令郎大人有大量，肯给我一个赔礼致歉的时机。”
宁疏狂脸上已经没有了前些天的怒气和骄纵，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况且，在生意场上混的人都明白游戏人间，不会把相互的关系弄得太尴尬。
“陈管事言重了，昨天在关山客栈我对陈管事多有不敬，还请您见谅。”宁疏狂冲陈海一笑，“我细细想过了，也许其中确有误会，我探询过了，正如陈管事所言，云香阁的工具从来没有出过差子，可能是我体质特殊也纷歧定。”
能让飞扬跋扈的蒋二令郎对他们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想必是大令郎的原因，都说大令郎对弟弟严厉，看来真是如此。
蒋二令郎都服软了，那陈海就越发得客气些了，“二令郎能体谅，我已经谢谢不尽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因我云香阁而起，我一定查清楚的，给二令郎一个交接。”
“好了。”醉林晚的掌柜是个风姿犹存的妇人，摇着团扇，笑眼从三人面上扫过，“陈管事，两位贵客登门，你就别再拖着他们在门口说话，快进里面坐吧！”
“是是是，杜掌柜说得是，两位令郎，快请进！”
宁疏狂兴致高昂，“早就听闻过醉林晚的美名了，今日多谢陈管事款待了，我一定要喝个尽兴！”
“二令郎果真是豪爽之人，素闻二令郎爱酒，我特意备了陈年佳酿，到时一醉方休啊！”
“好！”宁疏狂应下了，恰似她和陈管事之间没有嫌隙一般。
杜掌柜浓妆艳抹地在前带路，“两位令郎，小心台阶，画舫都为令郎准备好了。”
“哦？另有画舫？”宁疏狂挑眉，“你这酒楼开在游船之上已经够稀奇的了，这画舫莫不是寻常酒楼所谓的雅间吧？”
“二令郎真是智慧。”杜掌柜的芊芊玉指往明月湖中一指，“喏，这湖上所有的画舫都是醉林晚的，而且这些画舫只招待像二位令郎一样的贵客，这侍酒的女人更是天仙般的美人儿。”
“那可真是醉生梦死啊。”宁疏狂叹息着，目光从往来的画舫上扫过，竟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周少爷，您今晚这是闹哪出啊？怎么约我来醉林晚了？”画舫上一位蓝衣少年小跑着勾住了前面黑衣男子的肩膀，“你这神仙也动凡心了？”
黑衣男子颔首，“你把醉林晚的酒和女人夸得天花乱坠的，神仙也得下凡见见世面啊。”
“哟，难得啊，你以前不是朴直不阿吗？”蓝衣少年打趣着身边的男子，“来这种烟花之地，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朴直不阿的是我爹。”黑衣男子落座，侍酒的女人将酒倒上，男子喝了一口，齿颊留香，果真是好酒！
“哦。”蓝衣少年从善如流，“那御史大人不得打死你啊？”
黑衣男子，所谓的“周少爷”，正是周辰苍，御史大人之子，自小和宁疏狂嬉笑打闹着长大。
周辰苍抱拳，“那就麻烦你守口如瓶了。”
“不。”蓝衣少年打着歪主意，“我得把这事传给云烟姐。”
周辰苍脸色一变，“那我先回去准备棺材了，失陪——”
“别别别！”蓝衣少年的酒杯才刚刚碰到嘴唇就丢开了，赶忙起身去抓周辰苍，“你走了，到时候我家老爷子打的就是我一小我私家了！”
“令郎？二令郎？”
杜掌柜的声音把宁疏狂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了？”
“二令郎是瞧见熟人了吗？”
宁疏狂摇头，神色如常，“不怕掌柜的笑话，我这是第一次来皇城，市面都没见全呢，哪来的熟人啊？是这里的如花美眷让人移不开眼。”
“能合令郎的心意就好，奴家真怕招待不周啊。”杜掌柜一边请宁疏狂和无痕登上画舫，一边对宁疏狂说道，“奴家听闻二令郎喜欢看戏，所以今晚特意叫了戏班子来，不知两位令郎可有兴趣？”
这话里都是试探啊，看来陈家已经查过江南蒋家令郎的底细了，幸好她早有准备，“是我家老夫人喜欢听曲看戏，我这做孙儿的，也就常陪着她老人家消磨时间了。”
杜掌柜掩嘴笑了，“令郎是个有孝心的人，怪不得人人称道呢！不外今晚这戏可不比寻常，二令郎可一定得赏脸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看看怎么行呢？”宁疏狂落座，侍女立马斟满了佳酿，宁疏狂闻了一下，满意所在了颔首，一饮而尽，感概不已，“这桂花酿甘甜醇香，沁人心脾啊，杜掌柜，你这醉林晚不愧是台甫鼎鼎的酿酒坊，我远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十里飘香，千金难求，名副其实啊！”
“承蒙二令郎不嫌弃，奴家这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说着，杜掌柜还故意松了一口气，“二令郎喜欢的话，奴家待会让人备上五坛桂花酿，送到关山客栈去。”
“那情感好，我就先谢过杜掌柜了。”
“二令郎何须这么见外呢？醉林晚能得二令郎的夸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说我们两家的关系……哪需要客套啊？”杜掌柜看着宁疏狂，没说完的话尽在这一个眼神中了。
宁疏狂随着笑了，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只是看着正襟危坐的无痕，“年老平日里诸事缠身，今晚难得放松一下，就不要这么紧绷着了，这酒你不尝尝，肯定遗憾终生呐。”
无痕看在宁疏狂的面子上，尝了一口桂花酿，陈管事过来敬酒，“大令郎，我听闻您是来皇城谈生意的，不知道可否问一问是什么生意？”
无痕摇晃着酒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管事想与我谈什么生意呢？”
陈海笑了一下，“大令郎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江南商贾以蒋家为首，而我陈家虽不似蒋家那般是皇商，但在皇城，我陈家若居第二，那无人敢称第一。”陈海说话时好不神气，“我想，蒋家想要在皇城生长生意的话，我陈家是最好的选择。”
无痕深沉了许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又笑了，“诚然如此。”
“那——”陈海紧紧盯着无痕脸上的心情，端着酒壶将无痕手中的酒杯满上，“大令郎意下如何？”
无痕将酒一饮而尽，却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看着明月湖中央的戏台子，“陈管事，风月无边，你我再谈生意，怕是辜负了眼前的良辰美景。”
陈海有一丝失望，但转瞬就调整好了神色，无痕这话模棱两可，不是明确的谢绝，那就意味着他们另有进一步商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