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耻,那父亲那些年所受的苦楚又算什么呢?”宁疏狂问道,“十二年,也该到了吧?”
“将军战死那年,就是第十二年。”
“既然已经恩断义绝,那我就好好与他们算算这些年的账!”
宁疏狂没有过多的解释,可英叔却深信不疑,就如以前相信将军一样。
“小主子,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钱的问题,以侯府现在的开支用度,这二十两一天都撑不住!”英叔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再说开源节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宁疏狂放下账本,“钱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先将库房里的金银玉器拿去变卖,总得撑过这几天。”
“好。”英叔颔首,他也是这么计划的。
“英叔,我想将侯府恢复成怙恃在时的样子,遣散下人,缩减用度,这些事都要麻烦你费心了。”
“不费心,我能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就已经很开心了。”
“以前侯府的下人若是还愿意回来做工,我接待之至,若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就请英叔招新的人,这贵寓的下人得换一批,尤其是我院里的下人,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
“好,请小主子放心。”英叔收起桌上的账本,就去忙了。
宁疏狂起身去了云思院,赵氏正和宁清颜坐在一起品茗闲聊,见了宁疏狂,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
“来给二婶请安啊。”宁疏狂落座,丫鬟倒了杯热茶给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请的是什么安啊?”宁清颜依旧是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
“妹妹连请安都不知道吗?”宁疏狂故作惊讶地看着宁清颜,转而又笑了,“也是,妹妹向来不懂规则礼数,不知请安为何物也是正常的,是我大惊小怪了。”
“你才不懂规则——”
“妹妹,虽说你年长我一岁,可辈分摆在这里,你若真懂礼数规则,就得称谓我一声姐姐才是啊。”
宁清颜被落了面子,更是生气,赵氏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慰藉着。
“疏狂,你特意来这一趟,有什么事吗?”
宁疏狂神情悲戚,“今日看着院里的花卉,突然想起了母亲,她走得太早了,竟没有太多影象留给我,我如今想要纪念她时,都不知道该从那边想起。”
赵氏不知宁疏狂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轻易接话,就怕给带到沟里去。
“刚刚看到二婶与妹妹这么亲近,竟有些羡慕。”宁疏狂低垂着眉眼,她本就生得悦目,这一低眉,更叫人心疼,“听闻母亲留下一间药铺,我想从二婶手里要回这间药铺,权当是给我留个念想,二婶不会差异意吧?”
赵氏就知道宁疏狂不是什么善茬,在她面前装得那么楚楚可怜,原来是为了那间药铺啊。
“疏狂啊,那间药铺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的,可是药铺得经营,你不懂这些,让二婶替你打理吧。”
“不敢劳二婶费心了,母亲开那间药铺也不是为了赚钱的,我会不会经营不重要。”
赵氏的笑容一僵,宁疏狂这话简直就是在讥笑她见钱眼开、忘恩负义。
“话虽如此,可是一家好好的药铺也不能凭白关了啊。”
“母亲的药铺绝不会关门,她悲天悯人,我希望替她完成心愿。”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氏就没有理由攻克着宅券不松手了,可偏偏那间药铺……
“二婶向来心疼我,也敬重我的母亲,我想二婶一定会把药铺交还给我的。”
赵氏苦笑,无可奈何,“是,这间药铺本就是我在替你打理,现在你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自然是要还给你的。”
“那就请二婶将宅券给我吧,我今天就想去那药铺看看。”
“这么重要的工具,我得先找——”
宁疏狂冷了声音,“这么重要的工具,二婶应该不会忘记放在哪儿了吧?”
赵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宁疏狂逼得没措施,只能起身进了里屋去拿。
宁清颜瞥了宁疏狂一眼,丧家犬就是丧家犬,一间药铺都至于这么眼巴巴地来抢。
赵氏拿着一只小盒子出来了,没好气地推到宁疏狂面前,“给你。”
宁疏狂打开木盒,确认是药铺的宅券后就起身告辞了。
赵氏看着宁疏狂的背影,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
“娘?”宁清颜吓了一跳,连忙已往给赵氏顺气,“娘亲莫气,不外就是一间药铺而已,也没几多利润,她想借此撑起侯府,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自然知道她成不了火候,可是那间药铺……”赵氏欲言又止,急遽挥退了下人。
“娘亲是怕她知道了南烛子出自她母亲的药铺?”
赵氏颔首,“她现在恨不得杀了我们,这个当口突然来要那间药铺,肯定是醉翁之意的。”
“娘亲,这南烛子是吴妈去买的,要是出了事情,全推给那些下人就好了,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这南烛子又没有挂号在账本上,她查不到,掌柜也不敢出卖我们。”
听宁清颜这么一分析,赵氏冷静了许多,也放心了,“也是,就凭她也翻不起风浪,可是,这人怎么能在旦夕之间变化那么大呢?自她从别院回来以后,我就看见她那张小嘴哒吧哒吧地说话,聒噪得我头都疼了。”
“娘亲放宽心,她嚣张不了多久了。”
……
清风院里,宁疏狂拿着小木盒敲了敲无痕的房门,“无痕。”
无人回应。
宁疏狂推门而入,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桌子上的午膳也没动过,看样子是出去了。
“小姐,早上的时候无痕就不在屋子里了。”雪兰道,“但是没人看见他出去。”
那人的行踪又岂是轻易能被发现的?
“算了,你去备车,我要出去。”
“是,那我陪小姐一起。”
宁疏狂转身审察了雪兰一眼,“也好。”
街上很热闹,宁疏狂透过窗子看着,有些模糊,这个世界于她而言陌生而又熟悉。
“小姐乏了吗?”雪兰见宁疏狂脸上挂着疲惫,便劝她闭眼休息一会,“等到了,我再叫您。”
宁疏狂简直累了,这几天夜里她总是做噩梦,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被恶鬼缠身了一般,可真要算起来,她自己就是鬼啊。
宁疏狂放下窗帘,合眼小憩,雪兰低声嘱咐车夫走得平稳一些。
“把钱拿来,小兔崽子!”
街上突然喧闹起来,人群聚集堵住了街道,车夫只能停下了车子,宁疏狂皱眉,“怎么了?”
“巨细姐,前面出了点事情,人们把路堵住了,我们过不去。”
“那就掉头!”宁疏狂的声音里满是不悦,她可不是喜欢凑热闹、管闲事的人。
车夫试着掉头,马车摇晃起来,彻底惊扰了宁疏狂的睡意。
“不行啊,巨细姐,人都往这边聚过来了,车子没法掉头!”
车夫也是无可奈何,可车里偏偏坐的是喜怒无常的巨细姐,车夫心里直发麻,昨个他可是亲眼看着前管家的尸体被抬出去的,连官府都没敢过问。
宁疏狂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急躁,“去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夫跳下车子,走进人群里,片刻就回来了。
“巨细姐,是有个乞丐偷了包子被抓住了,卖包子的男人正抓着他打。”
雪兰好奇外面的事情,打起了车帘,见那小乞丐一声不吭地被打有些于心不忍,“小姐,那人怪可怜的,要不我们帮帮他?”
“偷工具另有理了?”
雪兰不敢再说情。
“你去把钱赔给那小贩,让人都散开。”
“是,巨细姐。”
车夫走进人群,片刻之后外头就安生下来了,车夫回来坐上车驾,马鞭一扬车子就走了。
风扬着窗帘,宁疏狂侧头看了一眼,那小乞丐抓着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身破烂,满身伤痕,脏兮兮的,可宁疏狂偏偏记着了他那双眼睛,倔强坚贞。
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