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九安酿酒

　　日暮时分，玉衡带着九安回到了秦亓贵寓。九安抱着肩负小心翼翼地踩下马车，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往府邸里边张望。手指抓紧包裹又松开。重复多次。硬是将软软的包裹，捏得有些变形。九安向巫神起誓，自己着实不太想遇到秦亓。免得自己尬然得很。

　　许多事情，既然已经注定，没有任何结果，那么何须浪费岁月去追求。人生苦短，任他恣意张狂，如此这般难道欠好。何以要让自己过得悲凉。九安也向巫神起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掌控得了秦亓。故而不敢做梦。昨夜相谈，已是逾礼，岂能越陷越深？

　　玉衡看到九安张望，朝着九安脑袋后边轻轻拍了一下，“你张望何物呢？先进去吧。”九安侧头看了玉衡一眼，咬咬嘴侧软肉，犹豫片刻，终是无言。抱着包裹往府里边走。一边走一边思量，令郎亓庶务繁忙，这会儿或许待在书房里醉心政务，应该遇不到秦亓的，恩，应该。九安如是想着。

　　?九安踩着脚下的碎石小径。因着今日出门踏青，左右不会有什么事，九安只顾把自己弄得漂亮，所以，脚下踩的是厚底的舄（xi）履（商周时期，重木底的鞋子）然后，踩在碎石小径上，因着鞋底高了些，重心不稳，感受一不小心就可以扭到脚或是摔个跟头。

　　玉衡脚下踩的是软靴，软靴本就经常用于策马军事。故而，玉衡走得那叫一个稳啊。玉衡看着九安一路上摇摇晃晃，走不了几步，就扭成根麻花的样子。抬起手，盖住嘴，眼眸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九安瞥了他一眼，眼皮轻翻，一个白眼浑然天成。语气里尽是恼怒，“怎不见你帮帮我？”

　　玉衡看着九安，眼里笑意愈甚，已往的许多年，九安与自己，与顾家人总是保持着一种客气的疏远。被训斥了，不顶嘴，默默受着，实则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有听到。被体贴了，会觉得不习惯，默默保持着距离。每次往如归园给自己送工具也颇想送了就溜之大吉。可如今，九安可以堂而皇之地对着自己翻白眼，何尝不是一种亲近。

　　玉衡眼见九安又要踩歪了，身形晃了晃，连忙用左手从她怀中捞出了那袋桃花瓣。右手扶住了她。“你小心些。踩着舄履乱晃。”九安颇要面子，“明明是这碎石铺的甚是糟糕，才害我走不稳。”玉衡瞥了她一眼，伸出右手，“恩，扯住我袖子，哥哥带你回去。”九安笑了笑，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在脖子左侧滑了滑。随即，照旧扯住了玉衡曲裾深衣的长袖，“谢谢，长兄。”那声音像猫儿轻声叫一样软，像猫爪子挠到了玉衡心尖上。

　　玉衡伸出猪爪子摸了摸九安的脑袋，“以后，九安也要遇到一个愿意给九安扯住袖子，领着九安踩过石径的令郎。”九安讪讪一笑，“恩，好呀。长兄放心，九安会找一个愿意背着九安踏上千阶石阶，只背九安一小我私家的令郎。任他是谁。”随即九安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小我私家也曾背着自己走上了一千零二阶石阶，但是最终，他也是弃了自己的。九安的神情马上落寞了许多。“但是如果找不到呢？”九安抬头看着玉衡。

　　玉衡远远横跨了九安一个脑袋，于是，低头看着九安，眸中带笑，眼神里满是宠溺。“那长兄就牵着九安走一辈子，好了。行了，走了。你不饿吗？”九安摇了摇头，但照旧扯着玉衡的袖子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小径转角处的秦亓。九安原本是脸上带笑的，看到秦亓之时，笑容瞬间消散。连忙躬身向秦亓行礼，“见过令郎。”玉衡也连忙拱手，“令郎安好。”

　　秦亓低头，“起来吧。”随后是一小段时间的缄默沉静。秦亓不开口，九安也侧头看向一边，冒充欣赏风物。玉衡看看九安，又看看秦亓，腹诽，竟不知府邸中风物何时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了。昨晚儿不是还好好地对月畅叹吗？玉衡不得已当了一次老好人，“今日，不才与九安到郊外桃林一游，摘了些桃花。九安正计划酿些桃花酒。’

　　秦亓看了九安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一些疑惑。真的有一点像。但是，更多的是不像。九安瞥了玉衡一眼，玉衡像是还想同秦亓说些什么的样子。九安连忙从玉衡怀中抢过一兜桃花花瓣，在玉衡还未回神间，对着秦亓行礼，“不才庶务缠身，先行告辞。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速度快到实在让玉衡怀疑，刚刚九安走得摇摇晃晃实在是装的，如今，同时踩在青石路面上，青石滑不溜丢的，却称得上健步如飞。

　　秦亓看着九安离去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但照旧对着玉衡问道，“玉衡真的决定了？”玉衡抬头看看日暮时分的天空。夕阳已是快要落山，散射出的阳光，将天边的白云映得通红。玉衡颇是无奈的点了颔首“，不才享尽顾氏宗族之福。自当慰我先祖亡灵。让其九泉下安息。”

　　秦亓拱手对着玉衡，“那么不才先祝顾家长令郎心愿得偿。”玉衡浅笑拱手，“借令郎吉言。‘要是加上顾方礼一家，顾玉衡绝对不是长令郎，但他是顾方庭的长令郎。此时，在玉衡心中也好，在九放心中也罢，顾家都只是顾方庭这一脉了。顾家都只有两小我私家了，一个玉衡，一个九安。

　　九安曾经想过，如果在三年后，九安和玉衡并未得知瑶光还在世的消息，一切是否都市差异。但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玉衡接着对秦亓说道，”卿姨应是快到了。“秦亓抬起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玉衡，真的有掌握，杜家季姬可以治好慕坤的伤势？“玉衡看着黄昏的残阳，似乎出了神，”不才未敢有十成掌握，也有七成。卿姨医术了得，还望令郎放心。“

　　秦亓也随着玉衡的目光看向了天空。两人不再说话，站了片刻，两人便各自告辞，回屋了。九何在屋中捣鼓了许久许久，先是把桃花花瓣捣烂，弄成细小的片状。随后加入蜂蜜，拿着厨具，拌了个充实。然后，就是最重要的原料，酒了。九安偷摸摸地往着秦亓府邸的酒库里边走。绝不客气地抱了两大坛好酒。恩，自己很是不争气地喝了小小的一陶罐。

　　半醉半醒间将弄好的桃花和蜂蜜放在酒中。又将酒器封好，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屋前的树下，用石锄挖了个坑，将酒坛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随即，又将黄土掩上。其实，将桃花酿埋于秦亓院子里的桃树下才是别有一番情趣，但是，自己已经不再想去了。半点也不想了。九安抬头看看空中黄云。觉得头有些昏，我不想这样啊，不想啊。为什么在世会这么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