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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崖泪如泉

第十六章 大地的沉吟(下)

凭崖泪如泉 凭涯 2816 2019-11-02 12:00:00

  洛雅高举手机不停变换方位,好半天才买通电话;怙恃得知她在学校平安无事,总算松了口气。天黑之前,学生们被允许临时回寝室取棕垫和被褥,以便晚上在操场露宿。室友们知道洛雅生病,便没让她拿铺盖,说各人打个通铺,挤挤就有她的地方。因此,洛雅回寝室只拿了手机、退烧药、外套等必须品,待各人在操场上安营扎寨消停下来,她端着学校派发下来的盒饭却一口也吃不下去,额头似乎也比上午更烫了。

  天色越来越阴沉,空气也越来越憋闷。各人团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关注着收音机里的消息。洛雅喝完药便睡下,却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上盖着棉被也不觉得暖和。大地深处时不时传来隆隆的余震声,她微微抬起眼皮,看着纯净水在瓶子里荡起阵阵涟漪,不知又带走人间几多生命……

   Nocturne此时在做什么呢?洛雅在混沌中想起他,心中仍旧意难平。尽管她已经借助尼古丁的力量勉强接受了现实,却照旧忍不住去想他现在是否在为她的宁静担忧。他应该以为地震时她人在都江堰,各人相识一场,就算是普通朋友,担忧一下也是正常的吧,更况且……手机虽然握在手里,但信号很是差,电话很难买通,短信更是发不出去也收不进来。洛雅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Nocturne的短信此时正彷徨在上空,只待信号好转就能飞进她的手机。

  凌晨三点左右,各人的手机陆续有短信进来,其中洛雅收到的最多。一条,两条,三条……许久没听得手机响的室友们纷纷凑过来,盯着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兴奋地数着,好象即将血本无归的散户们眼瞅着大盘突然间一路飙涨。最后,总共二十七条未读短信整齐地排在手机里,洛雅背过身将短信重新按到尾,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失望。Nocturne没发来只言片语,这些短信大多是戴晋发来的。

   15:40:13

  你怎么样了?四川地震了,震中在汶川,离都江堰很近啊!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看到短信回复我一声!

   17:18:54

  都江堰的灾情很严重,你上青城山了吗?你到底怎么样?收到快回覆我!

   19:06:33

  我适才给高蕴海打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你家里怎么样了,你真要急死我啊!!!

   19:14:01

  洛雅同志,我再看新闻就瓦解了但是又不能不看……回覆我好吗?

   19:43:33

  你一定会没事的,别畏惧,不管怎样都要坚强!放心吧,***已经到成都了,正往灾区赶,政府会很重视很卖力的!什么时候我才气收到你的消息???

   19:57:40

  灾区通信中断了,成都倒是有惊无险,你要是在成都就好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乱跑了!!!

   20:10:35

  我知道你智慧机敏,要害时刻一定知道怎么掩护自己!把鞋带系紧,掩护好你机智的脑袋。

   20:28:30

  你到底是在青城山上照旧在都江堰市区啊!我让你带手电筒你应该带了吧,注意远离高压电线,避开人流,制止挤伤踩伤,紧急时蹲在低矮处,千万别慌!

   21:36:13

  对了,你饿不饿?有吃的吗?生存体力啊!那边下雨了,希望你不要嫌背包太重,多带了几件衣服。

   21:45:05

  今晚注定无眠了,夜里你也要警醒点啊!电话照旧打不通,你到底怎么样了!?

   00:11:11

  洛雅,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要畏惧,其实我自己一直在畏惧,畏惧再也见不到你。我看着电视,一想到你在都江堰,在青城山,就感受自己正在失去你……虽然一直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吧。我等了一个晚上都没等到你的回应,我等不下去了。如果我们还能再晤面,请允许我拥抱你好吗?你一定要再坚强些,等我。

  地震发生后,戴晋一直高度关注着灾情,不停地给洛雅打电话、向她倾诉自己的担忧与牵挂。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愈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的短信,或者,她还能不能看到他的短信。面对灾难,他一向是发自内心地悲天悯人,献血捐款最是积极踊跃;而这一次,他心仪的女生身处如此险境,更是引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掩护欲。在发出最后那条短信之前,他在心中做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短信发出后,他便马上收拾行装,驱车来到市中心的一个高等小区,敲开了干妈陈天丽的家门。

  花甲之年的陈天丽已从第一人民医院退休,不再穿深色正装,神情也不再那么严厉。和彭祖民离婚后,她买下这栋洋房独自居住,退休生活还算清静自在。虽然从院长之位退下来,但在此之前她已乐成将康伟权提拔为接班人,还在几个重要岗位安插了心腹,隐形权势依旧根深蒂固。戴晋虽不知道这些,但他曾找陈天丽资助联系,为单元一个大领导做手术,其间完全能看出这位退休院长在医院的威望和分量。他从电视新闻得知,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康伟权正在为医疗队奔赴灾区作最后部署,天一亮,全市八十多名医疗事情者将统一飞往成都,然后疏散到各个重灾区展开救援。

  陈天丽见戴晋突然登门,颇感意外,赶忙问道:“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

  戴晋看客厅的电视里正在直播灾情,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想加入抗震救灾,您能不能部署一下,让我随着医疗队的飞机一起已往?”

  陈天丽以为自己听错了,匪夷所思地看着戴晋:“你跟我开玩笑呢!?”

  戴晋一本正经道:“我没开玩笑,我已经查了,天江医疗队是康院长带队,飞机天亮起飞。”

  “你是医院的人吗?”陈天丽没好气地数落道,“医疗队是去救死扶伤的,你连简朴的抢救都不会!瞎凑什么热闹!”

  戴晋知道陈天丽会这样说,进而恳求道:“干妈,求您了,其实……我是去找我女朋友的。”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陈天丽眼睛一瞪,她之前给戴晋介绍过工具,但是没成。

  “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是情感很深!”戴晋半真半假地忽悠道,“她今年大学结业,地震时恰好和同学在都江堰旅行,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所以你泰半夜跑来,跟我提出这种荒唐的请求?”陈天丽一脸不屑。

  “现在航班都取消了,我原来想开车日夜兼程赶已往,又怕她等不了这么久,这才跑到您这求个捷径。”戴晋再次恳求道,“干妈,就多我一小我私家,能给部署一下吗?到了都江堰我绝不再麻烦别人,求您帮帮我吧!”

  陈天丽态度坚决:“简直荒唐!你以为这是搭顺风车吗?那地方不是你一个没有救援经验的人随便乱闯的,你出了事怎么办?这个忙我帮不了,你爽性去求你爸爸吧!”

  “我爸平时都那么忙,现在更没时间理我。”戴晋满脸失望,喃喃自语道,“我照旧开车去吧,正好带点救援物资已往,能帮几多帮几多。”

  陈天丽急了:“不许厮闹!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戴晋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跟您说实话吧!她有身了!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在这坐着等消息!”

  陈天丽将信将疑道:“越说越离谱!有身了还跑到都江堰去旅游!?”

  戴晋痛心疾首道:“谁说不是呢!她太年轻,不知轻重,我为这件事跟她吵过许多次了!孩子快两个月了,但她没什么妊娠反映,想着结业旅行实在难得,就非去不行。我原来计划等她下个月结业之后再跟家里坦白,商量结婚的事,没想到遇上这园地震!”

  陈天丽对这种事十分反感,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快孩子都有了?这女生也太随便了吧!”

  “春节时朋友聚会认识的。她是个好女孩,这事赖我。哎,不说了,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在那边生死不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会自责一辈子……”戴晋见陈天丽不说话,便起身告辞道,“我知道我这个请求确实分过,让您为难了,实在歉仄。那先这样吧,我先去忙,打扰了!”

  戴晋说罢走向大门,法式看上去极重而疲惫。果真,在他开门抬脚的时候,陈天丽终于吐口:“这样吧,你现在去医院找康院长,让他抽闲给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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