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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1.11 扑街与雄起

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零一的 4769 2020-11-28 16:55:03

  宋健宝头发短而反射弧长,瘦削的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微笑,因为他眼圈有些发黑,天然的熊猫眼,他就被各人亲切地称为“国宝”了。

  方自归对爱微笑的人特别有好感,知道了国宝来自陕西宝鸡凤翔的农村,和自己算半个老乡,就对国宝就更有好感了。因为,说起凉皮的美味,唯有国宝能发生共识,方自归就和国宝成了亲密的饭搭子。

  工大食堂卖主食和卖菜是差异的窗口,所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是两个同学结成同盟,一个卖力打饭,一个卖力打菜。一零一的八个同学厥后结成了四对饭搭子,国宝就是和方自归搭档,所以方自归最早发现国宝是从来不吃肉的。

  军训即将进入尾声了,可能是教官们觉得,同学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还不到位,他们就又开发了一个新项目——夜行军。训练夜行军时,国宝的高光时刻就来了。

  这天黄昏黑云压城,淅淅沥沥的雨点徐徐落了下来。厥后,雨越下越大,响亮的集结号却划破夜空,惊醒了睡梦中的同学们。

  “如果到达目的地发现有人落后,全班加练一次夜行军!”教官在深更半夜也精神奋起,“有没有听清楚?”

  “有!”同学们装出精神奋起的样子。

  “向右——转!跑步前进,出发!”

  所谓夜行军,就是夜里背着一个铺盖卷,穿过校园周围的大街小巷,定时到达指定所在。训练中,被子是个道具。那时的气温盖棉被是睡不着的,但为了发生野战军的画效,就必须背着铺盖卷跑了。

  同学们深一脚浅一脚跑步前进,在这段路的前段,小莫跑得相当矫健,因为他背的是其时惊世骇俗、轻如鸿毛的羽绒被。然而他跑着跑着,一个意外发生了:铺盖卷散了。

  “扑街啊!”小莫骂道。

  这时小莫面临两难的选择:选择一,停下来重新捆扎铺盖卷,但自己很可能落后;选择二,抱着散了架的铺盖卷继续奔跑,但肯定就很难跑得那么矫健了。

  战争期间,落后要么是逃兵,要么容易陷入伶仃无援的绝境,都很容易死。军训落后虽然不容易死,但教官已经交接过落后的严重性,小莫权衡了一下利弊,为了不让兄弟们像骂兽一样骂自己猪队友,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抱着散架的被子跑到终点。

  于是,小莫抱着被子继续努力奔跑。可是,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棉被虽然比力低档,但它有一个优点,就是不管在哪种情况下,都对自己的形状比力坚持。羽绒被呢,像小孩子一样,给它压力它就收敛,一放松它就膨胀,小莫抱了一床要放飞自我的羽绒被奔跑在雨里,难免拖泥带水。结果,在一个路灯昏暗的地方,小莫脚下一瓣蒜,“叭唧”,用一个大马趴的方式,摔进了路边儿一个水汪汪的小坑里。

  同学们万万没有想到,小莫老是说“扑街”……他竟然玩真的!

  小莫扑街了,这真是吸引力规则应用在大学生活中的规范。小莫被摔得眼冒金星,瞬间在心里骂了几遍“顶你个肺”……因为这时候再骂“扑街”,就因为太合适宜而不适时宜了。

  国宝把眼冒金星,手掌发麻的小莫从泥坑里拉出来,关切地问:“摔伤了没?”

  小莫检查了一下自己,膝盖摔破了,手臂也有擦伤。

  国宝又问:“要没关系?”

  小莫眼睛里的金星也消失得差不多了,而大队伍也差不多消失了。小莫运动了运动双腿,话音里带着一丝哀怨,“我们落后了。”

  “加油啊,莫息!坚持下去,能不能坚持下去?”

  小莫被蹂躏了四个星期,也确实生长了,咬咬牙说:“能。”

  国宝和小莫跌跌撞撞跑到终点时,大队伍已荟萃完毕。这时所有同学都在忐忑地思考:这种情况,算落后照旧不落后呢?

  教官看着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两小我私家,看到小莫腿上的血迹和那床放飞自我的羽绒被,就明白了一切。

  教官最后训话,表彰小莫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而且点名表彰国宝,赞美他在战友负伤后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这!”教官响亮的声音穿透了夜空,“才像一名及格的军人!”

  既然都已经及格了,夜行军就不用加练了。

  国宝照旧挂着他招牌式憨憨的微笑,并没有因为表彰笑得更狠一些。

  这一夜,小莫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知道四周军训是这种遭遇,军训第一天自己怎么可能会笑得满身哆嗦呢?这次军训,让小莫深深体会到,在缺吃少穿小米加步枪没有羽绒被盖的岁月里,人民军队能够取得革命胜利,是何等不容易啊!

  军训大交锋结束这天黄昏,工大礼堂内洋溢着节日般的欢喜气氛。礼堂里一千多个座位座无虚席,一些高年级的同学也来看热闹,导致走廊里也坐着人。

  对于军训大交锋能不能拿名次,方自归不体贴,认为只要以后能正常走路就行。方自归最体贴的,照旧新生文艺汇演。

  舞台的灯光已经点亮,轻音乐响起。大幕仍然拉着,一条红色横幅悬挂在舞台顶部,写的是:“沪东工业大学九二级新生文艺汇演”。

  六点钟一到,观众席另有些嘈杂,席东海携一位女人从大幕后款款走出,你一言我一语,两位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宣布了演出正式开始。

  方自归看了一会儿,一时并没看到什么精彩节目。情况系的节目结束后,方自归便去后台的演员休息室,更换服装,做上台前的准备。

  能不能雄起,很快就要见分晓了,方自归心想。

  像军训大交锋一样,文艺汇演也要进行评比,所以节目是以系为单元一个系一个系上场。席东海以为,自己说的这个相声是电气系的压轴大戏,所以他利用主持人的小小权力,把相声部署在本系演出的最后。

  方自归换好中式长衫,在演员休息室里跟国宝说话,等着自己上场。

  国宝泛起在这里,是因为他一开学就申请了贫困生勤工俭学并获得了批准。学校礼堂、舞厅、录像厅等处的电子设备,都由电气系的学生治理,所以为了勤工俭学而未来要管这些设备的国宝,就在文艺汇演时来后台实习了。

  方自归和国宝聊着聊着,从外面走进来一小我私家。方自归扭头一看,哇塞……

  进来的这位,正是那天一起玩“拷贝不走样”的冤家。此时的她,穿一条修长的玄色长裙,看起来更有味道了。国宝登时语塞,方自归则一怔,发生了较庞大的心理运动。而此时现在,那冤家也看到了方自归。

  方自归首先想,是不是借这个时机给冤家一个解释,那天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然后道个歉,她心里就会舒服了。想到此处,方自归准备说话,眼睛看向那美女冤家。哪想到,那冤家有意避开方自归的目光,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眼睛往旁边一撇,似乎擦掉了黑板上的一个错别字。

  突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态度,方自归的火“腾”一下就冒上来了。

  方自归心想,美女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在我面前拽成这样……方自归把头一扭,走到了平面上能和这冤家保持最远距离的点——房间对角线的另一端。

  国宝的反射弧虽然比力长,可房间内迅速形成的紧张态势,照旧让国宝平时总挂着微笑的脸上露出了尴尬。

  席东海这时从舞台上下来了,对方自归说:“下个节目就是我们,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方自归道。

  “我主持了泰半天,怯场期早过了。你不会怯场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席东海一拍方自归肩膀,“好!”

  这时方自归压低声音,向对角线另一端的冤家努努嘴,问席东海道:“她来干嘛?”

  席东海看一下节目单说:“我们相声讲完,下面是诗朗诵,接下来的钢琴独奏,就是她演出。”

  方自归和席东海上场了,一亮相就很有喜感。方自归穿一身灰色中式长衫,锃亮秃顶,玄色布鞋。席东海穿一身笔直的蟹壳青色西装,锃亮皮鞋,红色领结,胸口还插着一朵儿小花。两人这种妆扮,中西合璧,一土一洋。他们一扭一扭走出来,还没说话,台下观众就想笑,只一时还压着。

  方自归走到话筒前,往台下一看,黑压压一两千人,突然心跳加速。

  特么竟然怯场了,方自归心想,暗骂自己没用,也不知是因为“踏平盘算机”的心情过于急切,照旧适才与那冤家狭路相逢,情绪受到了影响。

  两人自报家门后,方自归开始说相声:“申蓉老师嘱咐我,一定要为各人奉献一个精彩的节目。”

  席东海说:“是啊,申老师也给我说了,要演出一个能够反映时代精神和今世大学生风貌的节目。”

  “演出个啥呢?我想了两天两夜,终于想出来一个。”

  “好家伙,深思熟虑啊!那你想出来个什么节目?”

  “我要为各人演唱一首英文歌曲。”

  “为什么要唱英文歌?”

  “因为时代精神是革新开放啊,开放要用英语进行国际交流啊。”方自归心情严肃,一本正经,“我们在国际多数市的舞台上演出,必须要唱一首最最经典的英文歌。”

  “嗯,”席东海点颔首,做沉思状,“然后呢?”

  “然后我就天天练这首英文歌,练了足足俩礼拜。”

  “好么,够认真的。”

  方自归开始在舞台上做行动,模仿的是意大利男高音赞美家帕瓦罗蒂在舞台上的姿势和腔调,然后“啊-啊--啊---”模仿男高音的高音演唱,然后说,“Che bella cosa e' na jurnata 'e sole”,又唱了《我的太阳》的第一句,再假模假式练了几嗓子……席东海打断了方自归。

  “你练了俩礼拜,今天别练了。现在,到了唱给各人听的时刻。同学们,你们要不要听?”

  配合的国宝站在台下,喊了声“要听”。

  “可是没有掌声啊。”方自归做委屈状。

  “行,看在你练了俩礼拜的份上,同学们给他一点儿掌声。”席东海带头兴起掌来。

  死党国宝在台下拼命拍手,台下终于响起了一阵掌声。

  方自归等掌声平息,等大礼堂彻底平静下来,就抬头,挺胸,运气,做帕瓦罗蒂状,深情地扬起左臂,声情并茂地唱:“A—B—C—D—E—F—G——”

  原来是二十六字母歌。

  “哈哈哈哈…….”字母歌还没唱完,台下已哄堂大笑。但是方自归仍然不抛弃不放弃,而且不停变换姿势,做帕瓦罗蒂状,直到把二十六个字母全部唱完。

  席东海做出无奈加瓦解的心情:“这就是你练了俩礼拜的经典英文歌曲?”

  “哈哈哈哈……”

  第一个肩负抖了出来,终于听到满堂笑声,方自归刚开始的紧张,就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进入到了演出的最高境界——忘我。随着一个接一个肩负密集地抖出来,大礼堂的欢喜气氛,到达了本场演出的极点。

  方自归的这个相声叫《四川仔大战上海佬》,说的是两地文化、民俗差异闹出的笑话,但也紧密联系到了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好比,方自归就挖苦了校长在开学仪式上说要增强建设的二堂一室,而且还增加了一个堂——澡堂,同学们代入感极强,笑得特别轰轰烈烈。

  做为晚会事情人员的国宝,就站在台下拼了命地拍手。

  在演出的后段,方自归正儿八经地唱了一首中文歌,他居然学习天王开个唱的样子,演唱期间,鼓舞台下同学和自己一起唱。也是这首歌够可以发生共识,厥后,竟然台下数百人被发动,一起吼了起来。方自归唱起来最主要的特色,是比力敢吼,一下子吼出了九十年代大学生从小学一年级起就不需要家长接送的狂野气质。

  大礼堂里,歌声震耳欲聋,全场嗨翻,第一次在工大历史上……不……在中国历史上,说相声说出了演唱会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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